作者:张佩奇
晏朝正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由自主地担心着,就看到观众席已经有不少粉丝涌向了舞台前,手里都拿着鲜花和信件。
那天晚上周辰瑜被黑上热搜的事,自然让粉圈里炸了锅,后来又确认了师爷生病,粉丝们不免更加担心和心疼了。
于是这会儿都是迫不及待地往前冲,一心想给她们的沉鱼哥哥一丝爱的慰藉。
周辰瑜尽管脸色不太好,但脸上依然是往常那副温柔的笑意,他耐心地俯下身去,一个个接过姑娘们手里的花束和信件,又递到一旁的助理手里。
轮到台下一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姑娘时,她把手里那束粉红色的康乃馨递向周辰瑜。
周辰瑜伸手接过,向她道了谢,但她依然不愿意离去,似乎急不可耐地要说些什么。
于是周辰瑜耐心地弯下腰,将耳朵凑近了一些。
然后晏朝就看到,那位漂亮姑娘忽然倾身向前,在周辰瑜的脸上亲了一口。
那一瞬间,晏朝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腾”地就窜上来了一阵莫名的火气。
尽管他知道自己完全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生气,但他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不满。
周辰瑜刚刚突然被亲的时候,神色也愣了一下,但几乎是一秒钟就整理好了表情,依然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儿。
刚刚这位粉丝的这种行为,严格来说已经够得上性骚扰了,只是因为是一个漂亮姑娘亲了男演员,所以才显得情节似乎没那么严重。
大家当然也都清楚,周辰瑜心里也不会舒服,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姑娘难堪。
这会儿不满的当然不止是晏朝,因为台下的所有粉丝都看到了这一幕。
霎那间,场子里就响起了一片喝倒彩的声音。
姑娘干完了这事儿,似乎也有点儿后怕,飞快地往回走,但舞台附近送花的粉丝已经自发地形成了一堵人墙,将那个姑娘团团围住。甚至有冲动的粉丝,径直挡在了她面前。
姑娘似乎慌了神,开始扒拉眼前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拼命往外挤,没想到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已经有人伸手拽住了那个姑娘。
周辰瑜见阵势不对,赶忙开口道:“没事儿,你们让她回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姑娘似乎也被这么多人吓着了,在拼命往外冲的时候,脚底下一打滑,一下子就摔了下去。
她的手上同时还扒拉着其他人,这会儿舞台下方人挤人的,流动得很快,于是有好几个人都没保持住脚下的平衡,瞬间就摔了一片,叠罗汉似地倒在了地上,那一块儿瞬间就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台上和台下一时间都慌了神,几秒种后,立马有一队维护现场治安的安保人员冲了上来,疏散了人群,然后又去察看那几个摔倒的人。
过了好几分钟,她们才晃晃悠悠地被扶了起来,所幸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
台下的晏朝这才舒了一口气,看刚刚那副阵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安全事故,最后根本怪不到哪个粉丝的头上,所有问题都只会是周辰瑜的锅。
晏朝下意识地看向台上,就见周辰瑜也瞬间流露出了一丝放下心来的神情。
结果下一秒,一阵咳嗽又不受控制地袭来,他赶紧背过了身去。
晏朝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想到他一会儿还得在台上站半个多小时,就不免感到一阵担心。
台上的贺辰烽和周辰瑜都回到了舞台中央,尽管刚刚的小插曲让人吓了一跳,但两人说了这么多年相声,舞台经验早就已经很丰富,这会儿也是分分钟就调整好了状态。
贺辰烽站在话筒前,笑道:“古代形容潘安长得美,有个词儿叫‘掷果盈车’。现在形容咱们沉鱼哥哥长得美,叫‘献吻堵台’。”
周辰瑜一脸嫌弃道:“您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
说着,他又向台下道:“古代还有个词儿叫‘看杀卫玠’呢,您各位可悠着点儿,我连媳妇儿都没娶呢,可不想英年早逝。”
经过两人这么一调侃,台下的观众们因为刚刚那一出闹剧而产生的慌乱或是不满,此刻立马烟消云散了。
贺辰烽笑了一声:“您倒是对自己的容貌毫不谦虚。”
周辰瑜也大喇喇地笑道:“那是,沉鱼落雁嘛。”
许久没听他说过这个词,台下的晏朝不禁微微一怔。
就听贺辰烽接着说:“可您是说相声的,不能光靠脸,您得有点儿真学问才行啊。”
他们今天说的是《八大吉祥》,主要讨论里面八个大字的写法。贺辰烽这一句,就是要入活儿了。
蓼风轩整体的开箱演出,不比他们个人的专场,每一出节目的时长都是要严格控制的,因此两个人这回的节奏也很紧凑,没扯太多闲白,就入了正活儿。
这种紧要关头,晏朝也没心思听热闹的相声段子了,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台上的那个人,只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周辰瑜此刻依然是一脸春风笑意,捧得也依旧稳稳当当,台下的观众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儿不对劲。
但晏朝已经对周辰瑜日常的每一个小动作和微表情都熟悉无比,这会儿他总觉得今天的周辰瑜看起来跟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有一种强打精神的感觉。
像是在验证他的猜想一般,晏朝看到周辰瑜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把手撑在了桌子上,似乎是在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等两人说到第七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晏朝看走了眼,他感觉周辰瑜在台上已经有点儿晃悠了。
又说了两句,他就看到贺辰烽从后面伸出手,飞快而隐蔽地扶了周辰瑜一把。
就是这一下,让他几乎确定了,周辰瑜肯定有什么事儿。
他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连西装的纽扣都来不及扣好,就飞快地往后台走。
后台的台口正守着一众工作人员,脸上都是一副焦急的表情,这会儿乍一看到他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都吓了一跳。
晏朝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问:“他病得多重?”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秒钟,就见一个小助理满面愁容地开口道:“上台前就高烧四十度了……”
晏朝的面色骤然一沉,转头看向台前,只见他们的一出相声终于说完了,两人一齐鞠躬,下了舞台。
然后晏朝就清楚地看到,周辰瑜一走到幕布的后面,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下意识地皱紧了眉,脸色已经白得几乎接近透明了。
贺辰烽伸手扶着他,晃晃悠悠地下了台。
一看到晏朝,周辰瑜那双原本已经有些恍惚的眸子,瞬间亮了亮:“你来了?”
晏朝的心里一阵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朝周辰瑜伸出了手。
周辰瑜像是遇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向他扑了过来,下一秒,晏朝就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周辰瑜整个人掉下来得毫无防备,让晏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好在他力气大,还是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个突然袭击。
怀里的人很沉,仿佛将整个人的力气都压在了晏朝身上一般,随着手心和身体都迅速地传来一阵灼热的触感,晏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拍了拍他:“周辰瑜?”
怀里的人软绵绵的,已然是彻底不省人事了。
第78章 福气
四下安静的病房里,医生对着吊顶的白炽光,看了一眼手里举着的体温计:“烧是退下来了。这针打完,再挂一瓶消炎药。”
说着,他收起了体温计,看了一眼手上的单子,又抬起头,问病床上的周辰瑜:“这么严重的支气管炎,咳了很久了吧?”
就见周辰瑜嘻嘻哈哈地笑道:“也没多久……”
转眼儿就对上一旁的晏朝凶神恶煞的眼神,周辰瑜撇了撇嘴,老实交代道:“也就半个来月吧。”
医生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真是心大。”
说着,又问他:“都咳成这样了,怎么上台演出的?”
周辰瑜说:“上台前吃了点儿药。”
医生皱了皱眉:“速效镇咳的?”
周辰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医生,又看了一眼晏朝,点了点头。
医生叹了口气:“半个多小时不咳,吃了不少吧?不是我说,这种药里面含有不少吗啡成分,你本来呼吸道就很不好,吃多了就会上瘾的,不知道么?”
周辰瑜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晏朝糟心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医生:“那他停药以后,是不是又要咳得厉害了?”
医生点了点头:“幸好这回没有扩散到肺部,做几天雾化吸入就差不多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晏朝:“记得跟他家属说,这几天多给他拿雪梨熬汤喝,养一养嗓子,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人。”
晏朝连忙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交代完这一切,这才出了病房。
刚刚把周辰瑜送来的时候,蓼风轩的一大帮子人都陪在病房里,等周辰瑜打了退烧针醒来以后,就嫌他们小题大做,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只有晏朝以要和周辰瑜商量要事为由,留了下来。
这会儿医生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周辰瑜躺在病床上,晏朝坐在一旁,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半分钟后,晏朝终于还是没沉住气:“发烧四十度还硬要上台,你真是不怕死啊?明知道自己容易成瘾还吃镇咳药,你……”
看到周辰瑜逐渐露出了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晏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周辰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故意眨巴了一下眼睛:“小晏哥哥,我都病成这样了,您还对我这么凶,良心不会痛吗?”
晏朝没好气道:“病成这样了就给我好好说话。”
周辰瑜笑了一声,半晌,才漫不经心道:“上台演出的,哪个没碰巧遇到过点儿小伤小病?座儿冲着你买的票,结果你因为发个烧就不肯上台了,像话么?”
演员带病演出是常事,晏朝当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换作别人,他最多觉得对方挺敬业,但换作了周辰瑜,他就只能感觉到心疼了。
晏朝叹了口气:“十几天没见你就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对自己上点儿心么?”
周辰瑜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道:“不能,小晏哥哥对我上心就够了。”
晏朝:“……”
这个人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不忘撩骚啊?
偏偏他还撩得这么坦荡大方,和外面的那些白莲花全都不一样。
至今仍然摸不清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晏朝简直苦不堪言。
然而如今周辰瑜身边儿处处兵荒马乱,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解决,晏朝清楚目前暂时还不是跟他摊牌的时候。
晏朝这会儿又是心疼,又是烦躁,只觉得心里憋闷得要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周辰瑜忽然说:“刚跟你说那些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师爷带我看一场电影。”
他一提到“师爷”两个字,晏朝的心里就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沉重,不由自主地垂眸看向他。
周辰瑜的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看的是《梅兰芳》,师爷最喜欢这部片子了。里面有一段儿,说的是梅大师年轻的时候上台演出,不小心在台上踩到了一枚钉子,可他连声音都没颤一下,面不改色地唱完了一出戏。”
“等演出结束以后,大家看到地板上一路的血迹,才知道他的脚底都被刺穿了。”
说着,周辰瑜的眼神怔怔的,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师爷对我说,你什么时候让钉子穿到脚底儿,都能不叫座儿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就成角儿了。”
他蓦地换上了这副认真的语气,让晏朝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