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斐
自从母亲死后,明明以前无论是天大的事情自己都硬是可以咬着牙担下来,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失去江跖的生活与他而言变成了一件极其难熬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希望能在江跖怀里深深地睡上一觉。
第49章 刘欣悦。
过了几日林风发来消息说,谢天勇在机场被警察拦了下来,大概他那会儿正准备赶往美国,刚办理完行李托运手续,护照一并备好。凭借谢晚松对他的了解,甚至已经幻想出他这位大哥能当众发多大的脾气,令人疑惑的是在被警方带走时谢天勇并未像谢晚松认为的那样大吼大叫,而好像已经是预料到一般,沉默的跟着上了警车。
“调查过了,刘非的银行卡前几天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林风问,“收款人叫王慧,是他之前的恋人。”
谢晚松闻言一时怔然,握着手机不曾讲话。他实在难以想象,区区五十万就可以心甘情愿去当别人的刀,坐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牢狱,毁掉自己的一生,这真的值得吗?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也许对于刘非而言,一个原本就被社会击倒,没什么人生可言的人,与其在社会上浑浑噩噩一辈子,一直到老都受限于债务和饥困,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已经变成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许这些钱于刘非而言,也算是对他那位连父亲的面都不曾见过的女儿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怔愣半晌,直到通话那头林风一连叫了他好几声,这才如梦方醒道:“帮我查一下王慧的住址。”
谢天勇被警方带走这事在洛市一度形成不小的轰动,谢家内讧的消息一度被不知情人士大张旗鼓地到处宣扬,甚至直接轰到了穆何的头上,没过几日谢晚松便接到了对方的电话,穆何开门见山问了不少,谢晚松也一一应答,到最后挂上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看着一闪而过的“通话结束”标志,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谢天勇玩完了。
不出命案闹不进市局,以孟云的本事还能想方设法给他弄出来,可一旦穆何要管这件事,冲着穆家势力,哪怕是孟云长了八只胳膊八只手,他这位亲儿子估计都要插翅难逃,等待他的始终都是法律的制裁。
果不其然,孟云期间又特意找了谢晚松一次,他明白他这位“儿子”不待见他,毕竟风云一辈子什么人没见到过,看人看事一向清明,于是谢晚松的住处他一年来不了一次,这次还是今年头一次亲自登门。
大抵是为了谢大操碎了心,孟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休息严重不足,苍老的脸上透露出浓重的疲惫感,身躯顿时显得更加佝偻些许,以如此一副老态出现在谢晚松视野里的时候,谢晚松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们对谢天勇的事情心知肚明,却又绝口不提,两个人沉默地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一直等到晴空渐阴,乌云墙一样压了下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儿便自空中倾盆落下,劈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孟云不答,谢晚松便也不问,到最后整间房间都阴暗下来,谢晚松目光静静的落在孟云面前喝了一口就未曾动过的茶上头,提醒道:“爸,茶凉了。”
孟云这才抬头看他,失去光彩的眼眸里浑浊一片。
“你大哥他不懂事惯了,”大概是悲伤到了极致,就连讲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微微打着颤,“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能不能帮帮他……”
“爸。”谢晚松语气谈不上重,自然而然地打断了孟云接下来的所有话语。他神情怜悯,眼神里却透露着毋庸置疑的坚决,甚至说狠意也不足为过。
“这事儿我帮了他,下次谢家灵堂里再摆的,便是我的名姓了。”
孟云眼眸微微一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谢天勇对于谢晚松的恨意,竟然能达到痛下杀手的地步。
以谢晚松的个性,他若是被狗咬了一口,他不会反咬回去,而是会直接打死,永诀后患。
如今谢天勇就是这一只红了眼的狗。
孟云离开后的没几日,谢晚松专程去了一趟王慧的家。
小小的超市埋藏在洛市北区的某条小巷子里,满地都是飘落的树叶,边缘处泛黄卷起,一路步行过去能听见鞋底踩在叶面上清脆的响声。
谢晚松走近的时候,狭窄的巷口停放着一辆警车,超市门口站着一个蓝色警服,正在打电话的警员。
然后他就听见,从超市内猛然爆发出的女人的哭声。
他皱了皱眉,并未再往里面走,而是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走出去不远,就看见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黄衣长裤的女孩儿,大概上小学的年纪,扎了高高的羊角辫,小小的书包放在身侧,上面还印有迪士尼公主的彩色图像。
她转过头,睁着澄澈的大眼看向谢晚松。
谢晚松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他走近,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笑意,问:“为什么看着我?”
女孩儿微微皱起清秀的眉头,似乎再十分认真的思索,她说:“大哥哥,我以前没见过你。”
谢晚松闻言哑然失笑:“你叫什么?”
“刘欣悦。”
欣悦欣悦,替她取名的父母应该也希望她一辈子欣喜欢悦。
“你是明星吗?”刘欣悦抬头期待的看着他,小辫子随着动作一摇一摆,“电视上的明星都跟你一样好看。”
“我不是。”谢晚松话语才落,不难看见女孩儿眼底一抹失落。
谢晚松想了想,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最后从风衣夹层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半蹲下身子,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没想到刘欣悦看了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我不要,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谢晚松没有讲话。
“再见,大哥哥。”
她说完这话,背上书包,对谢晚松道别,慢悠悠地朝着超市的方向走了去。
大概已经解决完了刘非和莫名五十万的事情,巷口的警车已经不见了。
谢晚松在路边打了一辆车,上车后报出了市中心医院的地址。
司机大约四五十岁,与刘非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却充满干劲,从谢晚松上车开始便一路喋喋不休,嘴巴就不曾消停过。
“我看您不是咱们北区的吧?瞅您这气质就跟咱们不太像。”
这个时间段有些堵车,一路上长长车流,跑着跑着便要停顿一段时间。
谢晚松的目光落在司机放在一边儿的手机,手机壳印着一个小姑娘的艺术照,正咧着一口大白牙,冲着镜头笑得分外开心。
司机注意到他的视线,神情一瞬间骄傲起来,毫不掩饰地自豪道:“这是我闺女,长得可爱吧,我跟您说我闺女那在学校可优秀了,此次三好学生…”
谢晚松听着他讲话,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望着窗外飞快跃过的景色。
内心蓦然怅然。
第50章 睁开眼看看。
已经过了小一个月,江跖还一点清醒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谢天勇公诉将至,谢晚松被公司里的事情搞得手忙脚乱,孟云不做的事情都往他都上堆,晚上免不了应酬,还真是不如让梁羽斌代班来的爽快。
谢晚松舒展了一下略显僵硬的筋骨,从医院电梯里踏出来,刚好听见两个小护士正靠在楼梯旁聊天。
“我听说627房间的病人,是谢家公子的姘头,才刚成亲不久呢。”
“真假啊?”
“你没看最近谢少动不动就往咱这边跑,在病房里一呆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看着真可怜…”
“遇到这档子事,还真是白瞎了一张帅脸。”
“唉对了,门口新开的那家奶茶铺你有没有去过…?”
两个人话题转化之间毫无过渡衔接,未觉不妥,正说的忘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题的正主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背后,一个转头的功夫,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就叫出声。
“三三三少。”其中一个吓坏了,脸色刹那间白了起来,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被对方听进去多少,嗓音里打着哆嗦,低下头愣是不敢看他。
谢晚松摸索着自己无名指婚戒的位置,眉眼一弯,笑道:“放着病人不管,你们这聊什么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有种独特的魅力,小护士没忍住偷偷抬头瞧他,正好对上谢晚松那双浪漫多情的桃花眼,只可惜这双眼此刻多情不再,反而是弥漫开一丝模糊的冷,直视之时竟是能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两个小护士对视了一眼,都在双方眼底瞧见了满当当的惶恐,不敢触他霉头,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从谢晚松身旁绕开了。
谢晚松面色不改,似乎对外人的话语毫不介意,轻车熟路地找到627的房门,径自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机器细微的响声,此时正值黄昏,橘黄色的暖阳自窗外洋洋洒洒的倾入,在洁白的地板上拉开一道狭长的光影,一路延伸自床边,尽头处是一只修长而又指节分明的手。
谢晚松在一旁的软凳前入座,目光静静的落在躺在床上的男人脸上——他的刘海更加长了,几乎遮盖住眉眼,下巴处长有细小的胡渣,由于无法正常进食的缘故瘦了些许,五官显得愈发挺拔深邃。
明明前不久还活生生站在自己身旁,仔细听自己讲话的男人,此刻却不声不响的躺在床上,好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他的睡眠。
谢晚松内心再次漫开疼痛的涩意,像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愈合的伤口,此刻又被人硬生生的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几欲窒息的疼痛。
谢晚松心里明白,此时的自己离江跖越远越好,只要一接近他,那种生理心理的痛感便会双重袭来——他希望江跖能醒过来,抱一抱他,亲吻他脖颈后的腺体,骨子里的依赖性无法去除除非彻底清洗标记,可他却不明白内心的空洞究竟该如何填补。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一切都归咎于“本能”,他承认自己对江跖有一种微妙的好感,这样的感觉来源于自己对于对方有兴趣的探究,谢晚松明白江跖内心并非他表现的这般绝情,所以才想要撬开他这层坚硬的外壳看看里面的模样。
有好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这样的感情无限延伸,让他全身心想要靠近的时候,这样的感情真的还可以继续称之为好感吗?
谢晚松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明明做过那种事情,明明说过要负责的,江跖那副认真的模样,差点儿就要让他产生动摇。
再过三天就是谢天勇开庭的日子,谢晚松这几日硬是忍住与谢天勇一面未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若是放在以往他大概会满是讥讽地在谢天勇眼前孔雀开屏一般扬起自己高傲的尾羽,可事到如今,一想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一阵无可奈何的倦意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全盘淹没。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陆城,想到了谢长远,想到了谢天勇,最后想到了江跖。
从小到大,他从一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子,一路攀到这个位置,身旁的人来了又走,数不胜数,他也许会觉得难过,会悲痛,会把一切感情埋进心里,可到了江跖这里,他却难能觉得舍不得。
他疲惫地垂下眼睫,再一次任由潮水将自己淹没,双手覆到江跖的手背上,然后将头抵了上去,轻轻咬了咬唇,压抑住了即将溢出的一声叹息。
好像向如今这般,在江跖面前完全丢枪卸甲的情况,从未有过。
“我很累,真的很累。”他轻声道,宛如自言自语,“江跖,你睁开眼看看。”
“江跖,你睁开眼看看。”
他睁开眼睛,橘色的阳光将整面大理石地面镀上一层金闪闪的黄色,空旷的大厅里连续不断的石英钟走动的声音,厚重的红色窗帘被人抬手系紧,虚灰色的人影一度展现在视野里。
江跖眯了眯眼。
一阵风吹过,拂起那人洁白的衣衫一角,连带着细软的黑色发丝,像是一抹在心尖上掠过的浓墨重彩。
江跖微微张口,他感觉嗓子干涩而疼痛,肺部火辣辣的灼烧着。
这样好像刚从水里打捞出的感觉令他感到莫名其妙。
他想讲话,可话语一旦涌到喉头便宛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的费力。
就连那熟悉无比的三个字顿时都变得困难起来。
“顾老师…”
那人便转头看他,高挑的身影逆光而站,皮肤带着病态般的苍白,那双眼睛里蒙着一层轻浅的冰霜,再往里看是如墨一般的黑,可他却能从其中看见斑驳的昏影,以及迟暮般的疲色。
江跖满足地垂下视线。
他的顾子安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可那双眼睛却让他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就好像谁也曾站在这个位置,看着徐徐吐出的烟雾,慢慢转过头来,弯着双眼对他轻浅一笑,毫无温度。
他的内心顿时抽痛一瞬。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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