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ABO 第46章

作者:不斐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近代现代

  “我在十岁的时候,经历过一场绑架案,自那之后我就不能讲话了。医生说那叫做神经性失语,跟清甜的情况有些相似。我的母亲怕我继续成为孙家的靶子,给我改了姓氏,送去国外读书。她把我寄居在一名年轻的心理师家里,希望在日常相处中能帮助我开口讲话,那个心理师叫做顾子安。他是我当时在黑暗里…唯一的光。”

  狭小的房间内只能听见女人失魂落魄地哭声,十五岁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微微侧耳便能听到室内交谈的声音,他在母亲悲痛的哭喊中毫无动容,面庞青涩,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薄情。

  这是心理师的尸体被送走的第十八的小时,曾经居住过的,被作为心里咨询室的工作场所已经完全封闭。

  “很抱歉的告诉您孙夫人,您的儿子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极有可能是由于先前的绑架案刺激引起的,情况不容乐观,您必须得带他进行专业治疗。”

  医生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内被无限的放大,延申。

  少年低下头去,看了看手心里捧着的白玫瑰,手心里汗津津的,这是他清晨在别墅的后花园采摘的,作为送给心理师的礼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衬白玫瑰了。

  经过了长时间后玫瑰早已经没有了最初那样垂着露水新鲜娇艳的模样,蔫蔫地垂在手心里,边缘由于缺水的缘由微微发皱,已经完全凋落了。

  再往上看去,能看见少年袖口处隐约的疤痕,像是未能完全愈合的刀口,杂乱无章的罗列在胳膊上。

  面前的门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看,眼睁睁地看着满脸泪痕的母亲飞扑出来,将自己用力拥进怀里,放声大哭:“我们孙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少年任凭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乖顺地倚靠在母亲的怀里,眼底涌现出一股哀伤的费解。

  “顾老师……为什么要跳楼?”他说,“我不明白。”

  心理师是自己深陷黑暗时的一道光,他珍惜地守护着,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罢了。

  “我只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理师对待外人的一颦一笑,都让少年从最初的不喜欢变成了由衷的恐惧,心底的强烈的妒忌与不安滋生壮大,他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开始反抗心理师与外界的交流沟通。

  他认为只有自己发自肺腑地爱着心理师,外界充斥着欺骗和危险,总觉得对方只有呆在自己身边才是真正安全的。

  少年总是不愿意将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是宣泄到别的事物上头,他将心理师送给自己的漂亮宠物鸟雀摔死,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地埋进后花园,植被下不知不觉多了许多禽类的尸体,到最终这样的行为甚至演变为了自残,情绪难以自控时他便在胳膊处划下无数刀口,鲜血顺着白皙的胳膊缓缓流下。

  他相信自己在心理师心里是特别的,明白他不会对自己放任不管,果不其然,当他将这一切都摆在心理师面前时,对方再惊诧的同时终于选择妥协,辞退了所有的佣人,顺着自己的意思足不出户,之后的那几个月里几乎没有交谈过任何一个客人。

  一切表面的平和如同暴风雨前的晴朗,少年怀揣着的那颗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心,自心理师从楼上跃下的那一刻彻底打破。

  “一开始顾子安也没有意识到我的病情能到那样严重的地步,也许是想先顺着孩子的想法把人安抚下来,慢慢沟通调节,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患有潜在抑郁症的。他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师,他明白如何帮助别人调节情绪,唯独不明白如何帮他自己。也许是我让他感受到了极端的压抑,才会逼得他用最为极端的解决方式。当时跟我一同寄居在顾子安家里的还有曲枫年,我能感觉出他对待老师的喜爱超乎寻常。高一暑假那年他因为外公去世被迫回国,再返回美国时顾子安已经不在了,他与我打了一架,疯了一样拽着我的衣领,质问我为什么。”

  “在那之后我的母亲强烈反对将我送去精神病看守所,医生认为我只是受到的伤害刺激导致的人格障碍,远远没有精神病那样夸张。我接受了大量的药物和沟通治疗,近几年有根本好转,我还是一直都在服用抗精神病的药物防止复发。”

  江跖说到此的时候,目光里流露出极端的痛苦与茫然,盯着自己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措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态的哑:“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曾经的所有我都记起来了,绑架案,顾子安,我甚至不能短时间接受这样大量的刺激,我无法控制自己,不能保证继续呆在你身边会发生些什么……我爱你,跟十三岁时对顾子安那种依赖不一样,这样的情感更为强烈,我看不得你跟别的Alpha交往,看不得你们聊天,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后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让全世界都找不到你……可是越是这样我却越不敢,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你也会像他那样……”

  变成一具冰冰凉凉一动不动的尸体。

  他的话戛然而止,彼此却都心知肚明。晚风吹拂过男人的发,江跖就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回忆的刀锋狠狠碾磨过心脏,他垂下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回忆起,空旷寂然的房间,窗前那一只意欲脱笼而出的飞鸟,白色的衣摆被风吹起,像一只温柔的手掌抚摸过视野。

  他捧着新鲜采撷的玫瑰,嘴唇毫无血色,害怕而又仓皇地喊道:“顾老师…!”

  男人转头看向他,以往清明灵动的眼眸里浸染着一片疲惫的死寂,他松开抓着栏杆的手,身体自虚空中仰下,闷声掉落在后花园的草木之下的台阶上,惊起一片鸟雀横飞,鲜血极快的再土壤里弥漫,混杂着雨水以及草木的腥气。

  但凡一想起这些,江跖便难以自控的渗出冷汗,像是瞬间又回到了那个久远的清晨,光线自全开的窗打进来,沐浴在呆滞的少年身上,他贮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冰凉的死人。

  他恐惧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恐惧飞禽,恐惧花园,恐惧关于顾子安的一切,更加恐惧自己。

  母亲总的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你是个病人,错不在你,不要自责。如果不是那些绑架犯,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那又如何,再那之后的每一个夜里,他总能梦见顾子安,他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洁白的衬衫被血染透,带着疲惫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问:为什么杀人犯却受不到应有的惩罚呢?

  “我真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恢复记忆。哪怕是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你身旁,我也心甘情愿了。”

  将自己不堪的内力尽数展现出之后,就如同卸掉了一切盔甲,他不敢去看谢晚松的神情,甚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顾子安更像是上天为他编织的一场残酷的梦境,在梦里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小心翼翼地捧着,维持着,最终梦醒了,现实却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他苦笑道:“我话已至此,已经没什么能强迫你的了,无论你什么抉择,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的顺从。”

  身旁人寂然许久,好似陷入永无止境的沉默。

  这些所有的事情江跖从未跟任何人讲起过,他拼了命的隐藏,不愿意将丑陋的面孔展现在任何人眼前——也是,谁能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愿意同一个随时会发病的炸弹谈情说爱呢?

  “我妈死的那段时间我也很难。”

  出乎意料的,谢晚松也开口了,他神色平静地望着远处往来的人群,语气泛不起一丝波澜,像是一件毫无紧要的事情,“我基本上每一个夜晚都能梦见她,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床头,一遍一遍的埋怨我为什么要生下来,白给她希望。我在孤儿院的床上惊醒,害怕极了,只能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哭。”

  他话说到此,沉寂了几秒,轻声道:“我妈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她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用我来再次获得谢长远的青睐。我事后回想,这个女人得多恨我才能不管不顾地死在我面前呢,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永远都逃不脱她,羁绊是永恒的。其实曲枫年那句话说的挺对,死去之人的事迹不能够影响活着的人的生活,毕竟无论你多么愧疚,多么痛苦,身陷过往无法自拔,你把他从坟地里挖出来,抱在怀里失声痛哭,他们都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带着曾经的那些伤继续活着,那人生苦痛何时是个头?”

  江跖几乎已经做好了今夜与谢晚松彻底分道扬镳的准备,对方却突然道:“你回国的飞机是什么时候?”

  江跖被这个话题转化地猝不及防,顺着谢晚松的话道:“三天后的。”

  谢晚松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过多的话,只是径自拿起手机摆弄起来。

  莹白色的光线照射在Omega精致的脸上,衬得更加苍白如雪,他却始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江跖一时竟没敢开口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晚松近乎完美的侧颜,背后是法国河岸的灯光烁烁,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曾经与谢晚松去山里过夜时,灯笼缀满长桥,随风摇曳的场景,谢晚松薄薄的外套被风吹起,发丝飞扬,转头回眸时对他的那一笑,当真是抛开世间杂物的澄澈轻盈,惊艳过万千灯火,像是走入了一副明媚的画里。

  回忆里重合的与故人相似的眉眼,那些尘封已久的沉重记忆,再那一刻都不复存在。

  他真正动心过的,就只有谢晚松,只是谢晚松而已。

  江跖眼睛一扎不住地看着他,好像想把这一刻深深镌刻入脑海。

  直到谢晚松放下手机,说到:“好了。”

  他转头对上江跖疑惑的视线,道:“我改了回去的机票,一起回去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江跖一度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久才缓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

  谢晚松似乎被他这样热切的注视看得十分不自在,他微微蹙眉,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子,插着口袋站到江跖面前,神情看不出喜怒,语气却是一等一的认真。

  “我不是顾子安,从来都不是。”他一字一顿道,眉宇间浸染月华,竟是透露出些微的嘲弄出来。

  “是你小瞧我了,江跖。”

第75章 我不冷。

  江跖闻言愣了两秒,突然就笑了。

  不是顾子安,所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你所担心的永远都不会发生。

  谢晚松刚走出去没两步,一股大力突然将他拽入怀中,Alpha雪松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爆发出来,疯狂的将他笼罩住。

  江跖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抱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恨不得将他勒入骨髓,同自己永远合为一体。

  谢晚松任由他抱着,连带着Alpha信息素都变得激烈火热,谢晚松这段时间向来敏感,这样激情又火热的信息素弄得他浑身难受,整个人也跟烧起来似的,就连吐息都热烈起来。

  周边不少人大概也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纷纷侧目看了过来,看向这一对在大街中央拥抱的东方情侣,谢晚松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子,他微微挣动了一下,皱起眉头,语气生硬的提醒:“江跖,现在是在大街上。”

  虽然说他选择继续留在江跖身边,可毕竟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心里总是有些不平衡的膈应,暂时还不能太快的与他放下芥蒂,一时间浑身都有些不对头。

  谢晚松刚要制止对方这种不分场所的不雅行为,突然就感觉颈旁一丝火热的湿润,这一烫就跟要一路烫进心底似的。

  “……”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那些到嘴边儿的嫌弃话语生生绕了一圈,又全部咽了回去。

  原本江跖的眼泪竟然是这样火热的。

  谢晚松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身高接近一九零的高大Alpha一路拥着,在路人喜闻乐见的注视下,像两个连体婴儿一样回到了酒店。

  他有些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滴开了房间的门,江跖这才回神般的,松开紧拥着他的双手,向后退开一步。

  江跖眼圈还微微带着些许红意,明明之前霸道的男人,此刻却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谢晚松,轻声问:“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吗?”

  谢晚松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怎么想的,只是含糊道:“随便你吧。”

  他将门关上,靠在房门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从猫眼里看出去,可以看见江跖依旧站在原地,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对视了许久,直到谢晚松感觉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对方就如同跟他心有灵犀似的,转身离开了。

  有时候感情真的十分奇妙,当一切通畅以后,反而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感,就好像是青春期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显然这样的感觉让谢晚松嗤之以鼻。

  他抱着这种奇怪的念头洗漱躺下,身体疲惫,思绪却很清明。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脑海里滑过一张一张面孔,看到了母亲,看到了谢长远,看到了顾城,看到了谢天勇……他看到了无数在他身边短暂停留过,又行去的人们。他的人生路途上出现过许多人,可到头来留下的也只有自己一个罢了。直到最后,他看到了江跖。

  那一瞬间谢晚松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与江跖初见时,男人由于自己的撩拨不悦的神情,想到了他两个人大半夜偷偷去戳谢天勇的车轮胎,那些或高兴,或难受的回忆,手心里好像还留存有刚刚男人身上的温度,再这样宁静的夜晚,鼻头突然有了一丝酸涩感。

  酒店的窗帘并没有拉紧,外面的灯光顺着缝隙落入,他却懒得下床将其拉好。

  谢晚松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差点儿以为自己将要一夜无眠,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谢晚松果不其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睡眠本身就浅,虽然敲门声不大,甚至可以说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但几乎在对方敲响的那一刻,他就已然从睡梦中惊醒。

  谢晚松起床,打着哈欠慢悠悠地上前开门,江跖的脸出现在了门缝里,这人好像天生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意,脸上冰冷俊逸,可偏偏眼神又是与外表不符的火热,好像要将人融化似的。

  谢晚松看到他的那一刻睡意刹那间烟消云散,脸上的困倦与茫然也收了回去,他扶着门框问:“什么事?”

  江跖的声音清冷深沉,好像下一秒又能把人扯会梦境漩涡里:“十点半了。”

  谢晚松这才想起来看了一眼表,时针果不其然已经指到了数字10与11的中间。

  他有些适应不过时差,昨晚早早睡下,凌晨两三点便醒了,起床倒了杯水,身体疲惫却始终睡不着,他心里无所事事,想着抽根烟缓和一下,可摸索了一遍别说烟了,浑身上下一丝烟灰都找不到,由于怀孕的缘故早早就扔没了。

  谢晚松百无聊赖,直直熬到五六点才再一次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彻底没了时间观念,直到江跖敲门。

  他皮肤原本就白,眼下的淤青便也十分明显。

  他只是冲着江跖轻轻一点头,并没有将人放进来的意思,而是关上房门,自顾自地进了卫生间,待到洗漱完毕,穿戴完整,再拉开门时,却发现江跖还站在门口,正靠在墙边,垂着眼眸翻看手机。

  感觉到谢晚松的视线,他这才自然而然地靠拢过去,问:“想吃点什么?”

  谢晚松时差未倒,食欲不佳,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回答道:“随你吧。”

  江跖像是早料到他这句话似的,只是略一点头:“我定了一家法国料理。”

  明明睡了这么长时间,谢晚松非但没感觉到身体轻盈四肢有力,反而觉得浑身沉重,每走一步都是累的,加上昨晚他接二连三地做了不少不好的梦,大多同过去的经历有关,精力疲惫到了极点,一时间竟没能仔细听清江跖的话,只是凭借着本能点了点头。

  江跖定的餐厅附近不让进车,只能停在周边路旁,徒步走进去。

  谢晚松下车刚走没几步,就被呼啸而过的冷风教育做人,他为了追求外在美观,有时候一整个冬天都穿不了几次羽绒服。平日里他基本都在家里,公司等一系列室内场所,出门车接车送,总觉得也用不着太厚实的衣服。

  他冻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然而下一秒,更为厚实的衣物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上面还沾染着Alpha的气息和体温,笼罩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进入了充斥着安抚信息素的保温箱,舒适又温暖。

  谢晚松侧目看他,才发觉江跖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甚至连一件毛衣打底都没穿,冷风一吹轻而易举便透了。

  江跖大概注意到了他略略担忧的视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我不冷。”

  谢晚松翻了个白眼,心道骗鬼呢。

  他张了张口,刚要讲话,江跖的手便顺着宽松的袖口摸索进来,试探性地触碰了他一下,再自己没有反抗之后,与他紧紧牵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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