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湖
郝艾往对面望去,主席台那里站了几个人,旁边还有相机,三脚架,好像在拍照片。
学校要提前拍优秀毕业生的宣传照,这些大佬往往都走自招,提前拿到录取通知书,四月过后他们基本上都不会待在学校里了。
郝艾隔着一片衣着是统一黑白色调的人,一眼看到了钟休。
他和其他几个人一样,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看起来干净瞩目。他刚照完集体照,还要排队,等下照单独的照片。
钟休站在队伍末尾,垂着手臂,排在他前面的男生转过头和他说话,他表情淡淡的,看上去不太专注,但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前面那人聊着。
郝艾觉得这么打比方不太好,但钟休站在人群里,确实总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忽然,钟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或者只是随意看看,他朝郝艾的方向望了过来。看到郝艾时,只停了一两秒,就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就像是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郝艾内心起伏万千,他现在也在学着把情绪处理好,所以面上是一片平静,但他心里掀起怎样的海啸,只有自己知道。
*
毕业典礼依然是高三生的重头戏,这天来了许多家长,同学们也大都盛装出席,西装打领带,礼服配高跟鞋。
有校记者站的小记者站在操场入口,拿着相机和本子路访,他们四处搜寻素材,偶尔拦**着盛装的高三学生。
郝艾倒没有花心思打扮,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T恤穿上,换了条黑色长裤就来了。他本想从那两个小记者旁边绕过去,但被发现了。
“学长,毕业快乐!我们能采访你吗?”两个小记者,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把他围住了。
这还需要问吗?你收音话筒都快怼我脸上了。郝艾很无奈。
没办法,他只好看向镜头,但一面对镜头就紧张的毛病仍然改不了,他觉得自己的面部表情还是有点僵硬。
“你有什么想对同级学生说的话吗?”女生问。
“毕业快乐。”他说。
“……”女生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话想送给学弟学妹?”
“好好学习,珍惜光阴。”郝艾仍是僵着脸,看起来有点凶。
两个小记者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在这里蹲守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帅气的学长,结果人家却不太配合,说话一板一眼的,很没意思。
“……好的,谢谢学长。”他们只好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个男生拿着相机,郝艾看着他四处走动的样子,想起了去年的自己。他知道,镜头捕捉到的,都是稍纵即逝的青春。
毕业典礼结束,高三的楼层全部空了,几天之后,高考随之来临。这本该是郝艾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但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也是从这一刻起,哭与笑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理想、自由、与生命。
高考前一天,舅舅说他要来陪考,被郝艾婉言拒绝了。这半年里姥姥有时还是需要住院打针,但舅舅无论怎样都不让郝艾去医院照顾姥姥了,他知道这半年郝艾尤为关键。
郝艾一个人平静地走进考场,平静地考完试。
直到出了考场,他的心情依然是平静的,这次考试他发挥出了正常水平,没有超常也没有失误。
散伙饭定在了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班群里的人为了在哪家酒店吃饭争得十分激烈,但最后人并没有来齐,有些同学一考完试就出去旅游了,比如说路法言。
往日在班里很活跃的人被大家争相灌酒,郝艾自然逃不过,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
酒过三巡,一群人喝得烂醉。
郝艾走出酒店包厢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郝艾。”
是宁岳,他脸有点红,印象里他也被人灌了酒。
“怎么了?”郝艾疑惑道。他跟宁岳并不算很熟,别看宁岳对谁都挺友善,但在班里好像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不过,钟休跟他关系还不错。
“有东西给你,在前台。”宁岳说着就越过他往前走。
只见他走到前台,跟值班的姐姐交涉了两句,然后值班姐姐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透明的饲养盒,可以手提的那种,里面趴着一只乌龟。
“美洲陆龟,”宁岳说,“这是钟休去年让我帮忙在国外订的,本来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给你。”
“他告诉我不着急要,今年六月份之前能收到就行,但没告诉我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前两天才收到,当生日礼物应该不算晚吧?”
“本来应该是他亲自给你的……”宁岳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们早就分手了,现在给你这个,有点尴尬。”
“但这不是我的东西,在我这儿放着也不是办法,”他还是把乌龟盒子递给了郝艾:“给,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不想要的话,扔了也行,随便你。”
宁岳说完就径直走向停在酒店外面的那辆黑色轿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那辆车看着挺陌生,并不是经常在学校门口接宁岳放学的那辆。换新车了?郝艾漫无边际地想着。
那辆车开走了,郝艾又低下头看盒子里面一动不动的乌龟,他轻轻地晃了一下饲养盒,这只乌龟也随着盒子的晃动往旁边滑,但它本身并没有自然挪动的迹象。确定还活着吗?郝艾无语了,他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扔垃圾桶里得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可能是刚才酒喝得太多了。
晚上十一点,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一片繁华,都市夜生活刚开始,但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少年时期到这里结束,下章时间线会飞速往前移,所以离重圆也不远了,我说不虐就不虐,都听我的。
第84章
系统自带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了半天,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人接了起来。
“喂——”郝艾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些没睡醒的意味。
“哥,我到学校了,你起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唐子阳健气有活力的声音。
郝艾瞬间清醒,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操!!起了起了,你在哪啊?我这就去找你。”
“我刚到北门口……”唐子阳明显地听出来他还没起,也不催他:“没事,你别急,我先去找宿舍,等会儿你来找我就行了。”
“行,那你先去,我马上就来!对了,你吃早饭了吗?”郝艾走进浴室,歪头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洗漱。
“吃过了,你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买?”唐子阳想了想,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餐厅在哪,于是又说:“算了……你还是先去吃早饭吧,吃完饭再过来找我。”
唐子阳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箱去新生报道指南上的第二宿舍区找他的宿舍。环形小路上有很多拖家带口搬行李的新生,来的时候,他死活不让爸妈来送他,但他妈不放心,恰好郝艾在南川工作,就让郝艾去接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人互相有个照应。
唐子阳跟表哥熟得很,两人从小吵到大,后来虽然不常见面,但关系依旧没变,每次联系时说正事之前都要互损几句。他知道郝艾喜欢赖床,尤其是工作之后经常熬夜,作息很不规律,所以一开始就没指望他来接。
郝艾火急火燎地洗漱完,从柜子里扒拉出T恤短裤穿上,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出门了,他在学校里经常这样是这幅老大爷遛弯的打扮。
郝艾住的这栋楼是H大最旧的一栋教师公寓,有好些年头了,但好在清净整洁。
继东京奥运会滑板被列为正式比赛项目之后,比赛、综艺带来的热度,再加上滑板商家和知名滑手的营销推广,这项运动真正走入了大众视野,滑板文化日益被人们了解和喜爱,许多高校也陆陆续续地开设了体育滑板选修课。①
H大作为走在最前沿的顶尖院校,率先开设了滑板专业。②
曲一航有个运动员朋友,参加过许多国际锦标赛,但奥运会前夕因伤退赛,退役之后被H大聘请来当滑板老师。
那位朋友在H大的教师公寓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但不经常住。刚好那段时间郝艾四处找中介租房子,曲一航便介绍了两人认识,把房子租给了他。
今天是九月十五日,H大新生入学报到的日子,校园里十分热闹,到处都是一脸懵懂的新生和推销各种业务的学长学姐。
“同学,办电话卡吗?”
“同学,办健身卡吗?”
“学弟,买水壶收纳盒垃圾桶吗?”
“不,不需要,谢谢。”
郝艾一路穿过人群拐去餐厅,他顾不上吃饭了,准备买杯豆浆边走边喝。竟然还有人把他当作大一新生,但他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好吧,其实也没几年,两年而已。
排队买豆浆的间隙,他发了条朋友圈:开学了,我也要背上小书包去学校了,今天也要开心鸭!
他买完豆浆又刷了一下朋友圈,评论里一堆人让他滚。
他现在还是经常会发动态,分享生活里有趣的事,偶尔开玩笑般地吐槽一下遇到的糟心事。
上大学时有段时间他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其实生活里哪有这么多值得记录的开心时刻,但他还是坚持隔几天发条朋友圈,没什么想说的就分享一首歌或者发张搞笑的表情包。
他手机里至今还留着钟休的微信,以前钟休好像挺喜欢看他的朋友圈,说看了他的朋友圈心情会变好。即使后来宁岳告诉他那个手机号钟休早就没在用了,他还是希望钟休遇到烦心事的时候,看到他发的内容会开心一点。
郝艾来到唐子阳的宿舍楼时,唐子阳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唐子阳初中时是个小豆丁,上了高中才猛蹿个子,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了,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郝艾问他。
“好了,”唐子阳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
“嗯。”郝艾吸了口豆浆,蔫蔫地点头。
“你少熬夜啊,年纪轻轻的,小心猝死,”唐子阳冷冷地说,“对了,你那个工作不是辞了吗,现在没之前忙了吧,怎么还这样熬夜啊?”
“干这行有几个不熬夜的。”郝艾说。
“我觉得你好像又瘦了。”
“那是你的错觉。”郝艾不承认。
“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唐子阳叹了口气,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跟我妈说了,我劝不动就让她劝。”
这招对郝艾来说还是奏效的,“别别别!你这爱告状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啊?我真是怕了舅妈,上次去医院看个小病她叨叨了我半年。”
“那也算小病?”唐子阳的语气隐约有些恼怒。
郝艾见他有生气的征兆,连忙转移话题:“你校园卡办了吗?”
“没有。”
“行,我带你去,然后顺便带你逛逛学校。”郝艾说着就领路往校园卡办理处走。
“不用逛了,我又不是不认路,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以后有的是时间逛。”唐子阳跟在后面,怕给他添麻烦。
“那不行,舅妈把你交待给我了,为了迎接你,我特地把这几天的工作都往后推了。”郝艾说。
“哦,那真是谢谢了,”唐子阳听着十分感动,但又冷酷地说:“那你的新视频是不是又要拖更了,粉丝知道了会追杀我吧?不然你还是回去继续做视频吧。”
“……还能不能继续聊了,可别提这个了吧,”郝艾快要哭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被催更的命运好好放两天假啊,“我必须得带你逛,不然回头舅妈问起来,我又得被叨叨。”
说的也是,唐子阳也挺怕他妈在他耳边叨叨的:“行,那你带我逛吧。”
办完了校园卡,郝艾又领着唐子阳在校园里逛,他在H大住了一年多,对这里的建筑布局相当熟悉。
“这是大礼堂,学校办晚会和毕业典礼时用的。”
H大的晚会涵盖了音乐、舞蹈、话剧、戏曲、武术等多种形式,内容丰富精彩,每次演出都座无虚席,郝艾也来这里看过几次话剧。
“前面是小礼堂,主要是开院会和学术讲座的,平时不对学生开放,”郝艾朝前面望去:“诶?今天怎么开了?”
他意外地发现小礼堂开着门,里面有人在打扫卫生,讲台上还有学生在调试播放PPT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