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亡
日头西沉,已到黄昏。
从胸口里流出来的血是烫的,王真的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短时间内也死不了——对方巧妙的避开了他体内的脏器,制造出的伤口虽然吓人,但并不致命。他勉力支持着虚弱发软的双腿,不让自己倒下,沉默咬紧牙关,看着走到面前的人。
喀哒,喀哒……对方的行走中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声声敲在王真耳中。他刚才上车的时候并没仔细看,此刻才真正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很瘦,也很高,瘦的像一只衣架子,风一吹整个人似乎都要随着衣服飘起来。他踩着喀哒喀哒的脚步声从背后绕到王真正面,表情很是玩味,一双眼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王真。
“很镇定嘛,骚年。”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有骨气,是条汉子,我喜欢。”
这人脑子估计真的有病,王真捂住嘴呕出一口血,再支持不住,腿一软向前跌倒……被人伸手接了个满怀。
这是在南城最大的正入口前,虽说到了傍晚,往来的人也不少。几名警卫无动于衷的站在关卡前,没半点伸张正义的念头。南城的守卫也是任务来着,公会定期发布,酬劳很低,但足够安全也足够清闲。会接这任务的佣兵想也知道是什么水平,指望他们会多管闲事,还不如指望老天会下红雨。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这群警卫里居然有个熟人,不是王真的熟人,是司机的。
“薛白狼?”那警卫站边瞧了半晌,终于确认了,上前来发声问,“是你吗?你回来了?”
司机闻声回头,眼睛无声眯了眯,随即露出爽快的笑容,回答道:“老何?哟,巧啊!嗯我回来处理点事情,完了晚上一起聚聚?我请你喝酒。”
“行,你搞你的吧。”警卫点点头,准备退回去,走两步又回过头,皱眉道,“诶老薛,你们别站在路中央的,往边上走点,挡着人过路了。”
司机点点头,将王真拎着后领提起,喀哒喀哒的走到路边上,往地上一丢。他转了个身,有点费力的把两条腿折下来,也跟着坐到地上。
准确来说,那不是腿,是两条金属杆子。表面镀着一层黑漆的金属管有两指粗细,管上有一条细细的暗沟,倘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管身上刻满了肉眼难辨的能量纹路,构成了最起码不下三种源纹组合。
司机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义足,扭头看旁边正努力爬起来的王真,微微笑了笑,没说话,又抬起头,去看天上一点点往下沉的那轮红日。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萧瑟,更有些伤感。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想出名。来长安前,人人都说我是天才,到了这里,才发现像我这样的天才遍地都是,一点不值钱……刚才跟我打招呼那个,当年信誓旦旦说要混出个人样,现在还不是给人看门,嗨,都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王真埋着头,吃力扯开伤口处的衣服,用手摁住伤口附近的大血管,把随身带着的止血粉撒上去。他忙于自救,压根没去听身旁人的话。
“你这样不行。”司机突然对他道,伸手帮他把伤口用撕开的衣服包扎起来,手法很是熟练,效果也相当明显,王真伤口处的流血几乎立刻就被止住。
王真已经弄不清楚这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了。
“别这么看我。”司机冲他咧嘴乐,那张脸上的笑容是一点都不掺假的高兴,“刚才是逗你玩的,我本来就没想杀你。”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王真虚弱的问。
司机友善的冲他笑一笑。
“等李慎呗。”他理所当然般道,“等他来救你,我才好跟他算账啊。”
王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感情这事他不是主角,李慎才是。他捂着伤口去看司机的脚,那两只金属义足太过显眼,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反着光。司机注意到他的视线,淡然一笑,道:“对,这就是李慎干的好事。”
“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跟你也就是一般年纪。”司机用一种追忆般的口吻对王真道,“他蹲在公会外头,下马桥边上吃盒饭,一群人里就数他最显眼,那张脸真不是一般的漂亮,东城里没一个姑娘比得上……我当时就跟我们团长说,要不干脆把他拉进来,本事不够,看着养眼也行啊,可惜团长没答应。”
王真听他瞎扯,心情也有点复杂。挨了胸口这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仙路,想跑是没可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到李慎来,对方的精神状况明显有问题,谁也担保不了这神经病会不会又发疯。还有个比较糟糕的问题是,一旦李慎赶到,他对这疯子也就没什么用了,被随手杀掉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于是王真破天荒主动开了口,他很认真的问司机:“你想死吗?”
司机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笑的眼泪都掉出来,将过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像傻瓜一样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两滚,接着又用力擂地,完后肩膀一耸一耸的,笑的像要断了气。
王真费力的往旁边挪了挪,感觉丢脸的不行,希望别人别把他和那疯子看成一伙的。
“我有说错吗?”他冷冷对旁边还在莫名发笑的司机道,“李慎是半步神坛,你对上他,就是死路一条。”
“是,没错,你说的很对。”司机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我不是笑这个。”
“我是笑我自己。”
………………
发生在南城正入口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送到各个有心人案头。血屠的钟楼上,穿着睡衣的老人正在与面容憨厚的年轻人下棋,笑嘻嘻说了句去看戏,伸手将满盘棋子一把撸了。正准备爽快灭杀其大龙的年轻人嘴角无声抽搐,在心底默默骂了声娘。
大漠的首领黄沙坐在办公室里,跟秘书问了下封河的行程,确认对方一早就带队出发去了北地,便很是安心的舒了口气。
长安南郊外,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接到报告,很是苦恼的挠了挠头,本着团内‘自己屁股自己擦’的原则,默默操作着轮椅去车库取车。
庚军会馆顶层,庚衍看着坐在面前的首席军师林国,摁着眉心说这样不好吧。后者推一推眼镜,反问道,您有更好的办法吗?……庚衍哑然,撑头不语。
辉光晓雨楼,二层书房内,李铁衣亲手给李慎加了一杯茶。
“薛白狼六年前离开长安,去了南海,这事是真。改行做海盗,娶妻生子也是真。”他看着手上薄薄一页的报告,表情不是很好看,“四年前他携家出海遇上海难,在记录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之间发生了什么,看来又是个谜题……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李慎对薛白狼是如何死而复生一点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王真的死活。不管那少年背后是否藏有秘密,他已经与其做了约定,答应要护其周全。
“那现在他们到哪了?”他问。
李铁衣没有隐瞒,直言道:“在南城正入口,王真受了伤,跟薛白狼在一起,没有移动的迹象,似乎在等人。”
等人?等谁?
李慎站起身,冲李铁衣点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一起吧。”李铁衣也站起来,把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取下来,递给李慎,“我叫人安排车,你把这个穿上,外头凉了。”
李慎犹豫了下,接过大衣,穿到身上。厚黑的呢子料,很暖和,也很合身。老实讲,他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车就停在楼下,李慎与李铁衣并肩坐在后排,都有些沉默。李慎是心里有事,李铁衣却是沉默着看他。老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会在李慎察觉到的时候无声避开。
小车驶出辉光的正门,沿着道路驶上直通南门的朱雀大道,往南城正入口的方向而去。傍晚时分,南城已经有些安静,各家会馆的楼上稀稀落落亮起灯光,道路两旁的路灯却还暗着,要等到天黑才会统一打开。
李慎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想着等下该如何去处理王真的事情。把人救出来不难,麻烦的是之后,如果少年无法解释清楚是如何学会的以刀入神,不要说身边的李铁衣,连他自己都会有些不舒坦。
正想着呢,他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浮光,一辆湛蓝色的酷炫跑车从外面闪电般驶过,即便以他的眼力,一瞬间也只能瞧见个模糊的影子,可见车速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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