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句二
夏珏忍不住牵起他的手。
“以前姐姐对我说,让我试着接受我爸——那时候我觉得不可能,现在我懂了,她其实是想让我学会接受自己,”闻骁摩挲着夏珏的掌心,“接受自己长大到今天,脚下踩过的所有不光彩。”
夏珏轻声问:“那你接受了吗?”
闻骁说:“暂时还没有。但是所谓的‘报复’,我已经放弃了。”
夏珏靠过来,在他脸上浅吻一下。
“刚才害怕吗?”闻骁侧头问。
夏珏愣了:“什么?”
“突然这样对你——”闻骁摸过他脖子上的红痕,“怕不怕?”
“为什么要怕?”夏珏脸红着,认真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闻骁说:“如果不只是这样呢?”
夏珏想到什么,发烫的脸贴在闻骁肩上:“还有哪样?”
闻骁把他摆正,神情严肃。
“我现在对你……没有那么简单,”闻骁凝望他的眼睛,“一开始会和你接近,也不简单。”
“你,接近我?”夏珏怀疑道,而后想到两人初遇时,赤诚相对,闻骁接连的转变:中途想要接受他,顷刻又拒绝。
闻骁说:“那时候我对一项计划全心全意,就是报复我爸——我爸是反同人士。”
如果不是夏珏开口说喜欢他,激起他深刻入骨的道德准则,他真的不敢想象那一晚会发生什么,他和夏珏的关系又会有一个如何糟糕的开始。
夏珏咬了咬嘴唇,有点明白了,问:“那现在呢?”
闻骁忽地笑了一下,说:“你是我的宝贝。”
他这一笑,冷冽的眉眼倏尔融化出暖意,硬朗的面部线条舒展开,像利剑挑起飞花,刚与柔达到一种平衡。
夏珏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情话穿中心房,软的,热的,红的,低伏在闻骁腿上。
闻骁垂着眼睫看他,双目转为幽深。
“我可能会……吞没你。”闻骁说。他用了一个修辞,显得委婉一些。
其实更直接的是:我会侵占你。
五年的执念没有了,他又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这种喜欢难免会掺杂着之前未了结的病态的偏执。
夏珏沉浸在甜蜜里,没有发现闻骁的话有什么异状。
闻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物件。这件东西他带在身上很久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夏珏,现在他忍不住了。
夏珏说,在家等他。
在家。
闻骁和闻如是很亲,有一种相依为命的亲。即便如此,闻如是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读书时常年在国外,工作后又定居上海,闻骁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被一个牵挂自己、自己也牵挂的人在家等候的感觉了。
“要吗?”闻骁把那枚小物件拈在指间,状似无意地问夏珏。
夏珏在他腿上翻身,仰躺着,视线触及那样东西,一顿。
思绪炸开,空白。夏珏几乎忘了呼吸。
——那是一枚戒指。
电光石火之间,夏珏陡然明白了什么,像生怕错过机会一样,猛地要坐起来,被闻骁强硬地摁回去。
“要不要?”闻骁盯着他问。
夏珏发不出声音,一直点头。
闻骁感觉喉咙里有些干渴,喉结耸动一下。他牵起夏珏的手,动作很慢地把戒指套进夏珏的无名指。
戴上了,明明事先没有量过尺寸,可就是正好。
夏珏头晕目眩,心房里旖旎的情感即将满溢,爆裂,放了漫天盛大的烟花。
“还有一只呢?”夏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我也给你戴。”
“没了。”闻骁却说。
夏珏紧张起来:“是不是特别贵?”他以为闻骁钱不够,才只买了一枚。
闻骁道:“不是。要一对的话,你自己去打。”
夏珏抬手,看那枚普普通通、毫无花样的银戒指,恍然如梦。他听懂了闻骁话里的意思,这只戒指是闻骁亲手打的。
视线荡出水光。
“又哭?”闻骁好笑地捏他鼻子,捉弄他。夏珏泪意没了,张嘴想咬闻骁的手,咬不到。
幼稚兮兮的一通嬉闹,貌似两人都年少了十岁。
“之前在电话里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过后都坐直了,闻骁问,“地图?”
夏珏说:“我在家看了看地图,想熟悉一下,不然只能跟着你跑,像只小哈巴狗。”
“这就不想跟了?”
“你明知道不是不想……”夏珏一只手悄悄爬上闻骁的大腿,“还有就是,凯哥给我打了电话,说能给我介绍一个国庆期间的活,薪水挺高的。”
“他喊你去打工?”闻骁捉住他的手,惩罚地捏了捏。
夏珏解释:“是我托他找。我以前都是这样,有小长假就趁机去干点活,时间充足,工资也特别高。不然就我爸那情况,我们早饿死啦,哪还有机会见到你。”
“别去了。”闻骁不赞同。
夏珏想起一部电影的台词,模仿道:“不工作你养我啊?”
闻骁也看过那部电影,他挑眉:“你说呢?”
“……还是别了,”夏珏摇头,“那样绝对不行。”
他知道闻骁家里条件好,但那些和他没有关系,他不能要。
闻骁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自己还啃着老呢,就道:“不是不让你去打工,是说你难得来上海,徐成凯那边就别回去了。我给你找个更好的?有钱拿,也不耽误玩。”
“真的?”
“我和你一起去,还不够真?”
夏珏很信闻骁,本来也只是随口问而已,眼睛弯起来,一笑,又把头搁在闻骁肩上,蹭一蹭,像撒娇。
“说句好听的。”闻骁动动肩膀,不让他白蹭。
夏珏很听话,抬高身体,贴在闻骁耳边道:“那你想听什么?……”
闻骁耳尖一麻,心酥了一样,听见夏珏说出了一个别样的称呼。
第50章 候鸟6
下午,他们就近逛了田子坊。
类似重庆的磁器口,慢生活的地方:老街,旧屋,小铺与艺廊,咖啡馆与酒吧,中式古朴与西式浪漫。田子坊是上海老弄堂,巷子更窄,路上、街边,走着、坐的,都是懒懒散散的闲人游客,谈天说地。
闻骁和夏珏买了两杯网红答案茶。闻骁的问题是“没有问题”,夏珏偷偷写了一句“初恋能长久吗”,以为闻骁没看见。最后拿到答案,闻骁是“那你很棒”,夏珏是“喝完走,包长久”。
这家分店铺面小,没座位,只能外带。夏珏就真的站在店门口不肯走,说要一口气把奶茶喝完。
“有必要这么迷信?”闻骁从他手上夺过奶茶,“别喝了,等会儿反胃。”
夏珏撑得头晕,仍坚持:“不行。”伸手去抢。
“……”闻骁扣住他手腕,“我替你喝。”
夏珏迟疑:“你喝了,还算数吗?”
“你不是问的初恋?”闻骁瞥他一眼,“初恋是你一个人的事?”
夏珏被识破,乖了。
闻骁把剩下三分之一奶茶喝完,空杯投入垃圾桶。奇怪,他平时不喝这种腻歪的饮品,今天却觉得好像也没多甜,白水一样。
——这种甜度,似乎还不及两人接一次吻。
沿街走了一段,露天的凉风吹得人很舒服。夏珏一边看巷子两旁文艺范儿的小铺,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闻骁:“初恋不是一个人的事……那是几个人?”
“你想要几个人。”闻骁平静地回他。
夏珏想要更直接的答案,于是放轻音量,换了更坦率的问法:“那我们这样,算是正式恋爱了?”
他们刚好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初秋的木头花架,青藤绿叶,枝条缠绕低垂,在风里微微摆动,和夏珏的发丝一起,动人的清新感。
闻骁说:“不算。”
夏珏呆住,脸色变了。
“之前喊我什么,自己忘了?”闻骁没什么表情地贴近他,把他困在自己与花架之间,“会不会中文?这叫蜜月。”
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夏珏脸上发烧,头脑打着圈,眩晕,差点以为闻骁要在这里亲他。咖啡厅门口的露天座位,几个年轻女孩两眼发亮,探照灯一般直射在他们身上。
闻骁帅得很高调,像飞鹰,像猎豹,五官刀削斧凿,线条比同龄人都要硬朗,但又保留了这个年纪特有的酷与锐利……夏珏被迷得浑身软热,痴了,闻骁却忽地转头走开。
夏珏回神追上去,涨红了脸:“逗我就这么新鲜?”
“嗯,”闻骁点头,看着他,“第一次结婚,凭什么不新鲜?”
结……结婚!
这两个劲爆的大字把夏珏冲得上头了,他脱口道:“结婚才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说?”
“洞房花烛夜,”夏珏忍着脸上的温度,硬是说出口,“我们占了哪个字?”
其实占了一个:“夜”。不过是盖棉被纯聊天的那个“夜”。
闻骁不回应了。
夏珏反复用手背冰自己的脸,冰到后来,手背也发烫。错综复杂的一条条小巷,一级级石阶,他们直到傍晚都没能逛完,在一家酒吧吃了晚餐。
清吧,不吵闹。
“你就那么想做?”卡座里,闻骁突然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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