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于是沈观澜看清了床上的人。
那是个强健的年轻人。赤裸着上身,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靠近肩膀的部分有一团血。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染血的军外套,银色的肩章反射着冷硬的光泽,那是民国政府的军衔标志。
那人昏迷着,英挺的五官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远远看去还带着股煞气。
似乎是因为沈蔽日抽回了手,那人感觉到了不安,说了句胡话出来。还抬起没受伤的手,在空中虚虚的抓着,艰难道:“不……要……”
医生在做检查,也没看门口的情况,见他乱动了就示意沈蔽日继续抓着别放开。沈蔽日只得先顾着那人,旁边的护士看到了他俩,走到门口拉帘子:“别看了别看了,医生在急救,你们快出去吧。”
绿色的隔离帘在眼前拢上了,沈观澜却反应不过来。直到身边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低头看着徐宴清。
彼此的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神色。
他拉着徐宴清坐在急救室前面的椅子上,正想说话就见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快步跑了过来,带头的那个掀开帘子,一看到沈蔽日就喜道:“沈先生您总算来了!司长昏过去之前还一直在念着您的,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这文是架空的哦,不要纠结医疗相关内容~
第三十章
徐宴清焦虑的看着沈观澜。
那两人进去后就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了,沈观澜抿了抿干燥的唇,示意他别担心:“大哥不是多嘴的人,我们先出去再说。”
徐宴清只得点头。他与沈蔽日接触不多,虽然这位大少爷的年纪比他更大,但对他一向恭敬,还经常会送各种补品来。
只是刚才那一幕……也不知是不是他被沈观澜带偏了的缘故,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沈观澜牵着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等等。”
沈蔽日掀开帘子,看到他俩牵在一起的手时,不禁皱起了眉:“四妈,观澜,你们……”
徐宴清反应了过来,急的立刻抽回手,沈观澜紧紧牵着他不肯放,对沈蔽日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了医院的白瓷砖地板上,浮起的光晕有些刺眼。一连串的变故让沈蔽日脸上现出了疲态,他揉了揉眉心,回头看了眼病床,对他俩道:“出去谈一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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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宴清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沈家的人发现了,他坐在花园一角的长椅上,不远处站着沈蔽日和沈观澜。夏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分明是炽热的,背上却是满是冷汗。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把帽檐压的更低了。
沈蔽日打量着徐宴清的身影,许久都没有开口。沈观澜靠在身后的花圃围栏上,也打量着他哥,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沈蔽日终于忍受不了弟弟的视线了。先开口道:“你和四妈是怎么回事?观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观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将目光转向一楼大厅的入口处:“那你呢?一直不肯结婚,就是因为里面的人?”
沈蔽日的脸色更白了,视线慌乱的扫过急救室的方向。还没说话,就听沈观澜继续道:“哥,如果你有苦衷就告诉我。我和你是亲兄弟,我不希望你扛着家里最重的负担却没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沈蔽日有些怔的看着沈观澜。
面前的青年如今比他还高了,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也更加立体。不知是不是在国外待过的缘故,眼神总带着沈家的人都没有的明彩,像是一头桀骜的野马,无拘无束的奔驰在大草原上。
沈蔽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说他有苦衷,那是真的有,毕竟最初他是被那人强迫的。
可到了如今究竟还有多少强迫的意味在,身在局中他却比谁都更清楚。
他垂下眼睫,自嘲的笑了:“其实我没有资格说你。但是观澜,你与我的情况始终不同。你可知在爹的心目中四妈是怎样的存在?你觉得若是被爹知道了,他会轻易放过四妈吗?”
“我知道。”沈观澜看着他:“我知道爹把他当大妈的替身,我还知道爹为了防止他秽乱沈府就不顾他的死活。哥,今天我带宴清来医院就是为了治病。他被爹折腾了一年多,再这么下去根本活不久。如果你真是为了他好,就不该把这件事说出去。”
沈蔽日瞪着他:“你以为我站在这跟你谈就是想威胁你们?”
见他板起脸来了,沈观澜只得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宴清他害怕。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不能把我和他的事告诉任何人。”
沈蔽日怒道:“我不说你就能保证永远不被发现吗?你把四妈当什么了?你要他跟你偷偷摸摸一辈子?”
“当然不是!只要宴清同意跟我走了,我就带他去北平。”
“你!”
没想到沈观澜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沈蔽日被刺激的一口气接不上,捂着胸口咳了起来。沈观澜要给他拍背,被他推开了。
不远处的徐宴清一直盯着他们看。见他们似乎有争执了,焦虑的想站起来又腿软。只能不断抠着椅子上的白漆,心里期盼着千万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了。
沈蔽日咳了几下就忍住了,瞪着沈观澜道:“如果你想去北平就是为了这个理由,那我绝不会同意的!”
“哥!我去北平是回家之前就决定好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沈观澜急道。
沈蔽日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他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道:“总之你不能带着四妈走,这要是被爹妈知道了,他们会被你气死的!”
沈观澜耐着性子和他说到现在,见他还是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姿态,不由得顶嘴道:“那你呢?作为沈家的大少爷,你和那个军官的事就不怕气死爹妈?”
沈蔽日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忙撑着身后的大树才稳住了。
沈观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立刻去扶着他。这次沈蔽日没有再推开,只是缓了好一会才站直身子。
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里爬满了血丝,眼中的痛意像是化为了实质戳进沈观澜心里。
他哽咽道:“我自知没有资格再在你面前抬起头,刚才说的那些是作为兄长必须劝你的。若你听不进去,我也不能强扭着你去做。只是你若一意孤行,四妈终究会被你害死的!”
沈蔽日说完就往大楼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后面的草丛传来了闷声,他转头去看,顿时愣住了。
沈观澜居然在他身后跪下了。
“你……”沈蔽日的喉咙有些酸痛了,连唾沫都咽不下去。远处的徐宴清也坐不住了,跑过来想要拉起沈观澜。
沈观澜握住徐宴清的手,让他等等,诚恳的看着沈蔽日:“哥,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伤害你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筹谋的未必就能如愿。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求你帮帮我。你自己也身处那么不容易的感情里,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和宴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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