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待雨时
贺骁把他腰箍得更紧。
齐厦这才想到坦诚是情人间的必须,于是他说:“就是觉得有些奇妙,咱们现在这样,是受法律保护的。”
国内法律不支持同性婚姻,于是他们在可以支持的去处登记,要不是为了达到结婚注册所需的条件,婚礼也不会从年初拖到秋末。
贺骁听完就问:“什么受法律保护?”身体下头紧贴着齐厦的臀,接触位置的动静已经充分表示他听明白了一切。
齐厦一如既往的老实,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老实地回答,“……比如做ai。”
贺骁被这个“合法做ai”逗得笑出声,察觉怀里的身子一缩好像要蜷起来似的,连忙把齐厦扎进枕头里头的脑袋给强行扳出来。
齐厦不想说话。
贺骁望着他紧抿的嘴,亲了下,仍然忍俊不禁。于是接着忽悠:“宝贝儿你说的对,咱们现在受法律保护,这种事以后不仅是爱好也是义务,每天都不能耽搁,知道了吗?”
果然,齐厦愣愣盯他半晌,认真地说:“好的。”
贺骁又有些忍不住了,但忍不住也得忍住,他再笑场小鹿脾性再好也得生气。于是他只是嘴角抽了两下,齐厦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直视他的眼睛,郑重地说:“也不对。”
“哪不对?”
齐厦一双眼睛清明如水,“我跟你做什么,不是因为义务,也不是因为责任,只是我想那样做。”
贺骁彻底笑不出来,铁一样的汉子被这表白弄得心都要化了。
Ⅲ
婚礼的第三天,宾客陆续离开。留下的除去仍在蜜月中的夫夫俩还有两边父母。为了亲和地感知享受本地的风土人情,齐厦建议干脆把婚礼的那座岛退租,到了另外一个对游人开放的海滩。
到海滩的次日,齐厦他妈发现了些不寻常,这一带游人如织,倒不是有人认出齐厦,反而是贺骁更招人眼。怎么说呢?不同人种的审美不同,但贺骁光着膀子在沙滩上晃一圈,那一身有如雕塑的肌肉是各色人种都能感知的雄性美感,吸过去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似的紧追不放。
齐厦他妈鲜少跟儿子一块出来,跟着新人两口子同进同出逛了两三天才发现这是常态,本来想让贺骁出去时把上衣穿上,但想想还是没出口,阳光海滩,男人光膀子再正常不过,齐厦自己都没在意,她一个当长辈的多什么嘴呢,是吧?
结果让她跌破眼球的事就发生在第四天,他们准备一起出海去不远的一个珊瑚岛,从沙滩往海里去时刚巧碰见人溺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事但凡有点良知的人看见了都不会不管,更何况是齐厦。人是被贺骁救上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姑娘,幸亏她只是腿抽筋,呼救还算及时,人没大事儿。
但姑娘被放在沙滩上,回神之后看向贺骁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等着救生员来的时候,齐母站在一边,贺骁跟齐厦蹲在姑娘身边一尺远的位置,姑娘眼神对贺骁使了半天也无用,人躺着动不得,却笑着说:“我的骑士。”
齐母英语也是这些年才开始学的,这一句勉强能听懂,听懂之后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朝自己儿子看。虽然只是看到个后脑勺,她还是无故觉得齐厦连耳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即使贺骁由始到终跟姑娘话都没搭一句,态度跟路边救了只小狗差不多;即使听到骑士两个字,贺骁依然没搭理姑娘的意思,只站起来问齐厦:“他们怎么说?”
刚才救生员是齐厦叫的,等着救生员来,姑娘塞给人,他们就可以走了,不用再在这儿没滋没味地耽搁。齐母暗忖贺骁这表现简直满分,但齐厦望海看天就是不看人,“马上就来。”
说话间救生员就来,这一来,对上的是齐厦整整十分钟的数落。齐母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英语这么流利,虽然语速过快她不能全听明白齐厦的话,但从那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神色还是不难判断出齐厦在说什么?无非斥责救生员不尽责之类,最后一锤定音,这个海滩对游客实在不友好。
齐厦这就算是大爆发了,偏偏贺骁铁塔般的身子在他旁边立着,绷着一张脸望着对面的几个人,十足威慑。
几位救生员只好忙不迭地道歉,齐母心里头嘀咕,我滴个乖乖。
一直到回到住处,晚餐之后母子两人单独在一处,她才一句话戳破自己儿子那点心思,“今天醋得不轻吧?”
齐厦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齐母就乐了。
要说齐厦醋得火冒三丈还顾左右而言他,真是有前科的。约摸他四岁的时候,有一阵,邻居夫妇一个迷上钓鱼,一个迷上搓麻,三番两次把孩子寄在他们家。那孩子当时还是个宝宝,比齐厦还小,离了爹娘吵得慌,特别有次孩子不舒服,齐母只好把小宝宝抱在怀里哄,一天下来,硬是没顾上自家娃。
自己妈抱人家孩子不抱他,齐母也能看出齐厦不高兴,但不高兴,齐厦也没闹,一整天闷过去,等到晚上邻居两口子来接孩子回去,对着人就是一顿数落,还真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两个大人硬是被他一四岁的娃训得说不出话来。
要论逻辑,齐厦这发作得还真不是没道理,要不是那俩夫妇不管孩子,他就不会被自己娘冷落。同理,今天遇到人落水,救人是应该的,再来一次这条命他还得搭把手。齐厦不爽的是救人一命,自己男人却被人惦记了,既然见义勇为没错,有错的就是让人落到他们头上的不称职的救生员……
齐厦这醋坛子爆发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齐母心里头好笑,手在齐厦肩头拍了一把,“你哟。”只庆幸齐厦没把这无名火往贺骁身上撒,毕竟人家贺骁也没毛病。
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爱为儿孙操心,眼下贺骁被贺中将叫走了,母子俩难得私下在一处。齐母想到婚礼上那一堆杂事,“这次光吃的花费就不小吧,给妈透个数,是多少?”
齐厦目光立刻放空,神色一片茫然,“……”
齐母问:“怎么?”
齐厦说:“得问贺骁,我不知道。”
齐母叹气,“那好吧,咱们下周走,你们订机票了没,没订我和你爸就帮你们一块订上。”
齐厦再次茫然,“……”
齐母追问:“啊?”
齐厦问:“贺骁说过我们下周走吗?周几?”
他妈被他问得一愣。
好半天,老太太回过神,巴掌又朝齐厦身上拍,“你哟,就真跟你爸一样,琐事半点不操心。”
齐厦端起下巴,不想说话。
他妈还在接着教训:“儿子啊,你现在也是成了家的人了,这过日子跟搞对象可不一样,不能凡事都全指着贺骁一个人办,你跟他得互相扶持才是啊。”
齐厦眼神终于递过去,“……互相扶持……”
“可不是,越是一起过日子的人越是得体谅、得互相谦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贺骁那就是力全由他出,日子都围着你一个人转,你自己说是不是?”
齐厦愣愣出了会儿神,“……也是,回去我拍戏,他打算推了贺中将那的事儿跟着我去。我每次拍戏,他都跟着我去。”
齐母没料到贺骁为了齐厦连正事都耽搁,又是一怔,心里宽慰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妥。
“你看看你,我说对了没?你这么大的人了,因为自己的事儿总耽搁着他。贺骁对你好那是他的心思,可你也得回头为他想想,两个人过得都不迁就,这才是长久之计,是不是?”
齐厦讷讷地说:“相互体谅,长久之计?”
齐母说:“对了。”
自婚礼后,齐厦心头一直缠着的那股子不对劲的感慨,此时终于醍醐灌顶。尽管了悟之余,他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还是对着母亲点头,“我知道了。”
而此时,同一层楼的某个房间。
贺中将对着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再说一遍。”
贺骁点了支烟,“你中文有退步。我说接下来齐厦要拍戏,我打算跟着去。那单买卖你可以派别人,要真指着我亲自去,就往后押两个月。”
贺中将本来是指望齐厦对贺骁夫唱夫随的,可如今居然掉了个。他实在看不惯自家儿子这副老婆奴德行,“你的出息呢?”
贺骁深吸一口烟,神色惬意,没说话。怎么就没出息了?照他看,千般本事都使到外头,在家里对着自己媳妇儿护着宠着依着,这才是男儿本色。
贺中将被他一脸嘚瑟样气得咬牙,本来巴望着儿子带个媳妇儿回去,最后居然把儿子也赔上了,这事摆谁头上谁气不顺。
于是他对贺骁气哼哼地说:“一天到晚只知道粘着老婆的男人,最后还得招老婆看不起。齐厦他也是个成年男人,走哪你都跟手跟脚,我就不信他喜欢。你且看着吧。”
贺骁完全不当一回事,“他还就喜欢我跟着。”
贺骁这话说得无比坚定,谁知回房就被打脸。
先是齐厦问他,“晚上谈的还是那件事?”
贺骁点头,“是,”搂着齐厦往里屋走,边走边安抚,“我给推了,也不是一定非我去不可,咱俩安排照旧,你放心。”
齐厦步子却突然停住,转头看他,十分郑重地说:“你依贺中将的意思去吧,我这儿自己可以。”
贺骁意外道,“嗯?”
齐厦眨眨眼,“今后日子还长,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干只是就着我。而且,恶棍都伏法这么久了,我也不用走哪都拉你陪着了,是吧?”
贺骁倏忽间愣住,脑子颠来倒去都是齐厦说不再需要他了,他眉头习惯性地打成一个结,好半天,忽而笑了,“宝贝儿,你认真的?”
齐厦目光无比坚定地回视他,“当然。”
贺骁想到先前贺中将说过的话,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打击,不,这样表述也不确切,应该说,旁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及齐厦给他的“不用”两个字震撼。
Ⅳ
恋爱是场攻坚战,只要这段感情本身没多大毛病,嬉笑怒骂走的都是上坡路,每走一步都是收获。而婚姻则是一场保卫战,坚守住两个人的阵地是个无比玄妙的技术活,那一场婚礼之后的数十年,上坡下坡还是一直不温不火地走在那个平面上,一切都未可知。
平心而论,齐厦觉得他跟贺骁是可以恋爱一辈子的,但一纸婚书,突然修成正果,这就好比爱情片杀青时导演一声过,硬生生地给cha下个HAPPY ENDING。
齐厦演过无数个爱情片的HAPPY ENDING,但没人告诉他这个ENDING之后日子该怎么过。
简而言之,婚礼之后的半个月,一直到去拍摄地的路上,齐厦对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都是一脸懵逼,觉得母亲是资深已婚人士,他接受建议用心经营自己和贺骁的关系,因此,这次出来拍戏没把贺骁给绑在一起。贺骁如他所愿留在国外办贺中将的“正事”。
齐厦觉得自己做的应该是对的,或者下次要是他没片约,贺骁再有事出去,他也可以陪着,这些话那天晚上就想对贺骁说,不过空口承诺想起来没意思,他就没开口。
可即使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朝着拍摄地去,飞机飞了一路,齐厦情绪也低落了一路,心情好比S城的阴郁潮湿的回南天,整个人都处在一片茫然的惆怅中。
本来就兴致不高,偏偏落地后又雪上加霜,齐厦一到就去了剧组,之前只是个大纲的剧本,这天他看到了全部。
这部电影是典型的女主戏,主要讲的是女主的成长史,其中感情线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女主的初恋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两人一起走过无知童年和懵懂少年水到渠成地在一起,初恋总是美好,可青春惨绿,那一段感情曾经刻骨铭心,最终却没抵得过现实残酷。一句话概括,就是纯情少女被渣男狠狠辜负了一把,这位竹马渣男就是齐厦将要扮演的男主。
但是,齐厦的注意力这次却没全在他自己的角色身上,剧情再往下看,失恋的少女痛不欲生,就在她最低谷的时候,遇见了此生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上天恩赐救赎的男二。男二暗恋女孩多年,怀着一颗赤子般的心把女孩从泥沼中拉出来,倾心呵护,悉心照顾,小心翼翼,舍不得有一点唐突。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三年之后,女主终于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全心地恋慕上了这个让她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
这是她的第二段爱情,曾经以为就这样尘埃落定,但是无狗血不成书,他们结婚前夕,男二家一场大的变故,两条人命跟女主不期然地到访脱不了干系,男二的母亲疯了,恨不得杀女主而后快。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母亲,忠犬男二无比揪心之余还是没想放弃,但女主撑不下去了,正因为在意才见不得男人为她为难,最终,她选择分手,抓在手里的幸福就这样放掉了。
这电影的结果是破镜重圆,当然,没这位忠犬男二什么事,女主最终还是跟浪子回头的渣男竹马在一起了。
可戳人的是,在竹马追回她的过程中,那个忠犬男二从他们曾经的感情中走出来,真的爱上了别人。
齐厦看完全部心里掖了一口老血,比渣男男主变心更虐人的是忠犬男配移情。
于是第二天讨论剧本,他自己站在编剧面前,说:“我觉得这个剧情经不起推敲,男二爱女主更胜过他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
编剧浑然不知齐厦怎么会抠一个完全跟他戏份没关系的剧情,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齐厦老师,现实的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非谁不可。”
齐厦被现实两个字狠虐了一把,自己回到酒店房间还有些恍惚,他突然魔障似的开始反复纠缠一个问题:贺骁喜欢他什么,是不是也没什么非他不可。可他一直无比明确自己,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贺骁就不行。
刚好女助理来叫他吃饭,齐厦说:“我不想吃,”岂止是不想吃,简直连中午吃下去的都想吐出来。但转念想想,他真不吃,下头一群人都不得安宁,于是说:“我现在不想吃,东西送来放这吧。”
女助理应了声,出去了。
接着来的是贺骁的电话,电话接通,寒暄几句,贺骁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齐厦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委屈感浸透了,嗓子哽着,却还是说:“……过得不错。”
接着电话里传来贺骁爽朗的笑声,“想我了?”
齐厦说:“是的。”
有那么一瞬间,齐厦想像不久以前一样再次对贺骁说我们私奔吧,可回头想想又觉得没道理。且不说好好名正言顺的夫夫非得搞得偷情似的简直蛇精病,而且贺骁是被他支到大洋彼岸千里万里远的,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受完。
如此,齐厦便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真正让他觉得忍受力受到终极挑战的,还是忠犬男二另娶他人的那场戏。
按剧情,他这个渣男男主跟着女主角的车到了婚礼宫外头,然后就看着那个曾经对女孩许诺过一生的男人,穿着新郎礼服,宝贝似的抱住另外一个女人亲吻。
这个剧情是令女主角对现实妥协的最后一根稻草,按本身的情节,应该是她泪流不止,渣男前任乘虚而入心疼地带走她。
结果镜头前,女主角情绪还没酝酿出来,齐厦这个男主演眼圈先红了。
导演一声咔,对着还没回过神的齐厦说:“齐老师,我们这戏不卖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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