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名流渣受 第233章

作者:大叽叽女孩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近代现代

他在这种时候遇到故人,正是激动得想要好好问候顾葭,问问老街上的老黑狗现在还在不在,只不过顾三少爷和陆七爷一同相携走了,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别,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

顾葭的确是完全不记得多年前顺手帮忙的人,他在天津的时候,遇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个电话就帮忙办了,这种人太多了,他记不清。

更何况顾葭现在也没有他乡遇故知的心情,他每一步都艰难的走着,一步步离开陆地,踏上甲板,黄昏落在他和陆玉山的身上,江面波光粼粼,倒影无数光影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像是一场破碎的世纪婚礼。

顾葭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穿着长袖与长裤,鞋子更是柔软的布鞋,他身边的陆七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强迫的毛病,给他安排了这样不配的一身,顾葭嫌热,又嫌不好看,出门前发了一顿脾气,但被‘霍冷’占据思想的陆七爷也只是看着他发脾气,也不哄他,时间一到,便拉着顾葭出门上车。

船非常大,顾葭和霍冷上了二楼,随即没在甲板上待太久,就一同入了房间,顾葭心里有气,很不愿意就此进去,他没好气地晃了晃霍冷的手,说:“怎么连让我同这片土地告个别都这样艰难?我都听话穿这身难看的衣裳了,你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再这样,我和你走还有什么意思?你放我下去,我家去的!”

顾葭这话说的,好像他是自愿和爱人私奔的傻瓜。

霍冷没意识到自己自从让顾葭离开安全舒适的陆公馆后,便阴沉着脸,对周边一切,乃至空气都抱有强烈的敌意,好像任何什么东西都会伤害他重要的人,然后只要一个小小的伤口,便能带来巨大的隐患,甚至夺去顾葭的生命。

霍冷听到顾葭的话,这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他堵在二楼房间的门口,背后是潮湿的江面微风,面前是昏暗的布置得当的安全室内,他笑着说:“亲爱的宝贝儿,我让你这样穿是为你好,要是不小心新皮鞋磨脚,会流血,长衣长裤会在你左脚绊住右脚的时候保护你,手套会让你不被船上的铁锈刮伤,我如此煞费苦心,你却误会我,我会哭的。”

“哪里就需要这样夸张了……”顾葭惊愕,他隐约是感觉到霍冷对自己的过度保护,这种保护从上之下,从里到外,都流露着他无法查明的古怪,尤其是这些天霍冷都不和他做情人之间会快活的事情,这人难道突然不行了?

种种猜测划过顾葭的脑海,他这回依旧被半推半就着回了房间,门被反锁。

他没有办法,只能平静地借由窗外夕阳,细细打量之后几天要住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过多的摆设,仅仅一张巨大的床垫横空出世般占据房间的二分之一,桌子没有,柜子没有,倒是有一个布制的箱子,里面装着陆玉山的部分家当;有一张铺满整个地面的地毯,有十几个昂贵的抱枕充当装饰。

顾三少爷沉默片刻,忽而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都是没有明显尖锐突出的地方,再回顾方才霍冷的那番话,顾葭心思一转,不得不怀疑这不是一场另类的监-禁,也不是霍冷神经有问题,极有可能是自己真的不能受伤……

他思索片刻,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的尾巴,于是顺着这条思路去想霍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从那天自己昏倒之后。

顾三少爷走到窗边,目光所及,皆是虚无,他两眼茫茫没有焦点,模糊地下了一个结论:或许霍冷比想象中,更容易被我摆布,他竟是真的爱我,怕我死。

“三少爷!你在这里啊。”一个年轻的面庞忽然出现在顾葭面前,隔着一个小窗口,露出那棕色的头发和发亮的眼睛。

顾葭视线渐渐聚拢在面前的船长身上,露出一个船长看不懂却依旧觉得十分好看的迷人微笑:“船长,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啊!阿当!”船长的确是不被允许上二楼,不过那是开船以后,船长以为现在还没有开船呢,所以不算。

“阿当?”顾葭想了想,说,“抱歉,有些记不清楚,不过的确很面善就是了,或许我们在天津见过。”这是毫无疑问的,顾葭在京城和上海的朋友,屈指可数,所以说是天津,应当就会表现出自己想起了那么一点的样子。

“正是啊!”

船长总记得顾三少爷当初的照拂,能够在这里相遇,简直是不可求的缘分,只不过船长还没能说出什么感动的话,就听见窗内的顾三少爷眨了眨那有着过分浓密睫毛的眼睛,问道:“阿当,我想吃水果,能给我一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吗?自己削的比较好吃,可以吗?”

第200章 200

陆大太太和一群女眷是在半个小时后才登上轮船的。

期间大太太和三太太两人闹了个不愉快, 因为三太太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整整装了一个车顶,害的其他女人没了放置自己东西的地方,由此大太太站出来要三太太不要哦那个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其他妯娌, 结果三太太掐着腰便开始阴阳怪气的说:“大太太你自然是把自己的东西都先塞到前一轮走的大哥他们车顶了, 三个车顶都是你的,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本一众爷们在家里,妯娌们即便不对付,也不会明着吵架,可现在不是搬家吗,人心浮躁,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火气, 这里又忙又乱, 没人说得清楚这份心乱从何而来,于是借由一点小事便能生出一场骂战,还是四太太连忙站出来,主动把自己唯一的一个皮草箱子抱在腿上,说:“好了好了, 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这样值得吵一架,一会儿那群男人们看见了, 又该说我们是小小女子, 心胸和老七一样狭窄了。”

大太太本着陆家老大的老婆名头, 今天是绝不会主动下这个台阶的,非得要一个人哄,要老三媳妇儿道歉才算完,不然她大太太的脸面可往哪里搁?说话还有没有人听?

可三太太才不管这些,她的娘家可都在这里,这回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昨儿她求三爷将他娘家的哥哥也带上,那位哥哥是个残疾人,双手天生就是没有的,多可怜啊,这么多年,就用脚写字,在乡下给人写对联,当个学生们都看不起的残疾老师,她这个当姐姐的跑了,谁来管这个可怜的哥哥?

她好说歹说,三爷都没有松口,说是船上人数有规定,你带一个人,她带一个人,最后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三太太昨儿真是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口不择言来了一句:“那凭啥老七就能带人呢?光带人还不够,把人家的狗都当个宝贝,你们这群哥哥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怕个疯子!”

“你说够了没?!”陆三爷是不打女人的,可也遭不住太太这样没脸没皮一通埋汰,眼睛一瞪,那是不得了的凶狠,看得三太太遍体生寒,最后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跪坐在地上哭。

三太太早先便知道陆家家大业大,做的都是比杀人放火没体面多少的生意,毕竟这个世道,人若没有一点儿狠心,没有一点儿冷血,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前三太太是爱三爷那样说一不二的帅气模样,如今却又因为老七喜欢的那个兔子带来的一条狗怨恨上了三爷。

可你要说她为了哥哥,硬气点儿,不走了,干脆和三爷掰了,带着哥哥去乡下躲躲风头,三太太也不乐意,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最终连夜又给她那可怜的哥哥送去了一百大洋才算完,并吩咐照顾哥哥的那个买来的丫头,定要让哥哥同乡亲们在战火到来之际,躲到那前不久才修建起来的防空洞里去。

防空洞建在上海郊外的石头山下,是周围八个村的生活保障。

前年刚上任的县长是个爱民如子的,刚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剿匪,不过上海这周边可没有什么匪徒,都是青帮的地盘啊,谁敢这么不长眼?

于是剿匪就这么匆匆上场,又匆匆的下场,开始整理县里开着的烟馆、赌-馆,连带封了自家姨太太老爹的铺子后,就将查抄来的钱财用来雇佣县里的光棍们和靠力气吃饭的力巴,轰轰烈烈的建造了三个巨大的防空洞,就在夫人庙的山脚。

三太太满怀怨愤地上了车,偏不跟大太太坐一起,要她说,这大太太和大哥一样,说是偏心老七也不尽然,反而是很多大事儿上都听老七的,老七这一个常年在外头没回来几次的地里穿行者,哪里懂得家里的难处?

就因为帮家里古董行多添几个物件,大家就都要听他的话吗?三太太着实觉得不忿,现在挖坟的人多了去了,早前儿京城还有盗-皇-陵的呢,不就是挖点土往下跳,然后倒腾东西上来么,有什么可难的?谁做这一行都得发财。

就这样,一众女士们各自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在三辆车里竟是好像成立了几个小王国,各说各花,互不干扰,待迎着晚风到了码头,江风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驱散了人心里头不少火气。

太太们一个个儿也都蛮高兴,有些总觉得这是一场旅行,有些并不觉得上海会沦陷,所以也开心的以为会回来,还有的诸如三太太这样,没能如愿以偿的,便垮着个脸,对谁也没有个好话,她仔仔细细地让工人把自己的行李送上去,觉得二楼那小房间视野好,又漂亮,到时候出了江,肯定是很美的,便指挥工人抢先说:“都搬到二楼去,我要住二楼。”

偏偏二楼楼梯口子哪里正要上去一位半洋不洋的看样子是船长的人,船长手里端着一个英式琉璃果盘,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新鲜水果,哪一样都水灵灵的,看着令人唇齿生津,可船长却说:“这位太太不好意思的,二楼只一间客房,其余是指挥室,和水手们的休息区,一楼是你们的房间。再往下是烧炭工人的房间,都分配好了,您问一下您先生就知道了。”

“那二楼谁住了?”三太太失落得很,好像从要离开上海滩开始,就诸事不顺。

船长微笑着说:“是七爷和他的朋友三少爷。”

“又是那个兔子。”三太太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在外人面前也嘀嘀咕咕。

船长阿当耳朵很好使,听见后便微微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从窗口将琉璃果盘给了里面等候多时的顾葭,见顾葭只是拿了一个苹果和小刀,其他就不要了,他也不走,心里七上八下有个问题想问,可转念一想,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阿当只道这人啊,总有运道好和坏的时候。

兴许三少爷这会子就是运道不好了,他那位嘴里常常念叨的好弟弟也失去了进项,没人供得起他,三少爷又是惯会玩耍的人物,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赚不来钱,就做了兔子。

这没什么。

人总是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