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叽叽女孩
陈传家永远眯着眼笑,看自己表哥这样丢脸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或者对他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又可能他根本就只是把表哥当成跑腿的下人,一个下人在自己好友面前充当了一个笑料,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陈少爷对着王尤说:“走吧,的确时间不早了。”
王尤连忙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陈传家身后,喉咙里还是很不舒服,但他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出丑。都怪顾葭突然和他说什么话!还让他教一个下人念书,这不是明摆着贬低他吗?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刚才顾葭说的是教‘我和桂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这么气派的少爷,一个能把男人勾的团团转的交际花还能不识字不成?
——这可真是猜对了。
顾葭没有系统的读过书,和其他正经出身的少爷不大一样,只会读几本药材本子,其他完全抓瞎,是个体体面面的文盲。
不过顾文盲自从认识了那些有志青年后,便开始从头念书,不好意思去学堂和那些小学生从头开始学习,便悄悄请说书先生来给他念书,人家念,他就着书看,学习的很慢,但又还是有点效果,如今已经可以去掉半个文盲啦。
顾葭上的是陈传家的车,车子停在公馆院子外面,因为方才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顾葭的妈妈出去玩,为了给这位太太让位,陈传家就让司机把车干脆停在路边,他们几个走进去找顾葭。
如今出来上车自然也要走出来才行。出大门的时候,顾葭吩咐门房记得问过路的邮差有没有从京城来的信到,老门房从窗子里支出个干瘪的脑袋,笑的十分硬朗:“放心吧少爷,准保不会忘记。”
说完这话,顾葭转头却看见大门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个人。
“咦?”顾葭好奇的想要走过去,被后头的陈传家伸手一揽上了车。
“你咦什么咦?没什么好看的,就一个要饭的,现在逃难的难民多,你想他们一路过来,指不定还吃过人肉,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病,靠太近没好处。”
车子后座有四个座位,顾葭刚好坐在背对驾驶座的那一个,听陈传家这么说,很不认同:“我瞧着不像是难民,就算是也不一定染了病,就算染了病也不一定会传染,你这话不妥,完全没有一点儿让人信服的证据。”
白二爷笑出声,对陈少爷说:“算了,传家,你和顾葭说这些没用,他认真起来非给你辩论三天三夜不可,你还是认个错,不然咱们非得倒车回去把那乞丐身世有无病痛查个底儿掉,今天也别想给你妹子过生日了。”
顾葭瞪了一眼白可行,说:“我这是实事求是,怎么可以随便靠臆想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于是王尤就看见这个在别人面前横的天怒人怨的毫不讲理的白二爷苦笑着给顾葭作揖,如丧考妣:“顾三爷,您可饶了我吧,我是百分百站在您这边的,请把你的炮火对准了,不要伤及无辜。”
顾葭也笑,说:“算了,不和你们说,等下午回去再看看那人还在不在吧,现在的确是不好返回去。”
陈传家和顾葭肩膀靠在一起,坐的很近,见顾葭果真放下方才的话题,便另起一个话头:“对了,顾兄,近来无忌兄弟可还和你来书信?我看宫里的皇帝都跑了,似乎欠了很大一笔款子没有结,近来听说顾老爷子身体也不好了,你弟弟很忙吧?”
提起顾无忌,顾葭心子把把都是紧的,他消息不算闭塞,知道宫里这回恐怕算是再也起不来,却不知道顾家还有一笔钱打了水漂,更不知道顾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偏头极为担忧的说:“你也是知道我这边的,和顾家的关系其实也就只有无忌牵扯着,无忌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实不相瞒,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我通信,电话也没有一个,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传家说话声音也温柔下来,手顺理成章的放在顾葭肩上,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垂下睫毛,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顾葭颜色姣好丰唇上:“既是这样,我想顾兄你大可不必担心了,顾无忌的能耐我是知道的,恐怕顾老爷子是真的不好了,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不方便牵扯你进去,所以才断了联系,等事情办完,说不定还能够过来和你我一块儿团年。”
这‘你我’二字用的颇值得推敲,奈何在场的敏锐人唯王尤这一个,顾葭是从不多想朋友的不是,白二爷就是个酒囊饭袋,一如红楼里的呆霸王,只王尤咀嚼这两个字,深觉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悄悄抬头看陈传家放在顾葭肩上的手,盯了一会儿,刚要收回,却发现陈传家不知什么时候也注意到他,正用那幽深的冰凉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里面是只有王尤能领悟到的警告。
第4章 004
“嘿!总算到了!”突然,白二爷指着停满了车子的那条街,说,“还好出来的时候让管家留了车位,不然现在指不定要停在哪儿。”他们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进陈家新建的庭院里,有泊车的下人穿着崭新的制服等候多时,见他们的车子开来便殷勤跑到旁边准备开车门。
顾葭来这里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楚,因此陈公馆的下人见着顾少爷,便也亲亲密密的喊:“三少爷来了啊!”
“三少爷请里面。”
“三少爷,小姐就等你啦!”
因为是陈传宝的生日,下人们也都表现的喜气洋洋,嘴跟抹了蜜一般追着客人伺候,顾葭这一车的人,一位是陈家日后的掌权人陈传家,一位是白家的二少爷,还有一个客人们哪怕不清楚,也不敢怠慢,皆是纷纷望向顾葭这边,和顾葭还有白可行、陈传家打招呼。
顾葭来了这样的交际场所,顿时没有家里那慵懒迟钝的呆傻懵懂,好像突然有谁给他这株漂亮的向日葵照了太阳撒了水,登时眼神都变了,活跃而充满魅力,与一众男男女女说笑,几乎将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冷落。
王尤畏畏缩缩的走在最后,见此行状简直目瞪口呆,这个顾葭上辈子是花蝴蝶变得的吗?怎么私下和在众人面前这么不同?
顾葭渐渐成了话题的中心,他端了酒杯轻轻倚在高脚桌旁,桌上摆着新鲜的艳丽山茶花,茶花一朵朵簇拥在一块儿,却完全成了顾三公子一颦一笑的陪衬。
王尤这里‘门可罗雀’,就连陈传家都没什么人找他聊天,就顾葭好像非常容易引起话题,随意一句话就打趣着别人笑得合不拢嘴。
王尤悄悄听那一团黑压压的人谈话,说的都是哪里牌场出了什么趣事儿、哪里的赌场是新开的,背后老板又是哪位、还有约着一块儿去回力球场玩耍的、邀请顾葭参加诗社的……
“哎,你们都把我顾三哥哥围着,他怎么给我礼物呢?”忽地,今儿的正主闪亮登场,一位穿着昂贵洋装的小姑娘从不远处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小步跑来,一头漂亮的宫廷卷发俏皮的蹦来蹦去到了顾葭身边,一把将顾葭的手挽着。
顾葭见了陈传宝,笑的比之前真诚多了,伸手敲了敲陈传宝擦了粉的额头,说:“怎么办?我今天就把我自个儿带来了,你哥哥说等会儿罚我几杯酒,可我内心惭愧的很,想着日后还得给你补一个礼物才好。”
陈传宝这位千金小姐还在念女子高中,瞧着脸上虽然化了妆,也增长不了几分成熟,还是十分幼嫩的样子。
陈传宝赖在顾葭手腕上撒娇:“三哥哥你给我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挑,不过……三哥哥你要是团年的时候让我也去你家团,我礼物也不要了。”陈小姐后半句话是悄悄和顾葭说的,言语之间、眸色流转之间,都藏着少女怀春的羞涩和新女性的开放,一半矜持,一半主动。
顾葭是知道陈传宝喜欢自己弟弟顾无忌的,他的顾无忌,那么高大帅气有魄力,吸引十个八个小姑娘顾葭表示他都不意外。
但是顾葭是从不管弟弟交朋友的事情,他自认没有资格管,可又下意识的认为陈家小姐无论人品相貌还是家世,都足够能当顾无忌的老婆,多好的女孩啊,又那么喜欢无忌。
顾葭看陈传宝的眼神都像是婆婆看小媳妇那样,越看越喜欢。
“好呀,只不过无忌最近没怎么和我联系,只能等到时候再说。”顾葭十分乐意撮合,偷偷的撮合。
陈传宝却道:“哪能到时候再说啊,现在就定了!我知道无忌哥哥最是放心不下三哥哥你了,你放心吧,过年前他保准出现在家里头。”
陈传宝说的是顾葭爱听的,顾葭正感动于自己居然给弟弟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希望弟弟也能喜欢陈传宝的时候,陈家老爷子慢吞吞的登场了。
陈老爷一出现,陈传宝立马又将顾葭拉着去陈老爷旁边,陈老爷冷淡的看了一眼顾葭,只随意撩了撩眼皮,便对陈传宝说:“传宝,今天是你生日,好好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少爷公子说说话,不要总是和顾三公子无所事事。”
顾葭被当面评了一句‘无所事事’,登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面上也有些浮红,但却被旁边跟上来的陈传家拉住了手腕,半藏在身后,听着对方对自己老爹说道:“爸你这就是不懂了,要不是家里只我这一个儿子,我也要跟着顾葭一块儿逍遥快活去。”
“就是就是,爸爸你该多生几个,哥哥一个人看那么多生意,多累啊。”陈传宝立即附和。
陈老爷子很无语的看着这两个把顾葭当宝的一双儿女,实在不明白这个顾家都不认的私生子有什么好,要他说,最好是别上他们家门来,不然平白玷污了他陈总彪的门风。
可笑陈老爷子祖上一没什么功名,二没有什么英雄战士,但陈老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特别羡慕别人家里有什么家规什么祖训,感觉说出来别人一听这人家里有家规祖训,立即好像就能让人高看一眼,觉得这人祖上肯定不简单。他娘的,那些穷书香门第,个个儿饿的前胸贴后背,在街上要饭了还能张口闭口祖训家规,凭什么老子这么有钱就没有这些东西?
因此陈老爷很是在陈公馆里设了一系列的规矩,还洋洋洒洒写了十篇家规,要陈传家和陈传宝背下来,可遗憾的是陈老爷醒悟的太晚,陈传家和陈传宝早就长大,定了性,一个学了他十成的经商本事,比他更加优秀,却有时候连他都管不住,不敢管;另一个娇惯坏了,动不动就哭她那死去的妈妈,以此达到不背书的目的,都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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