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原逐鹿
“啊?”季慵摊手,“没了。”
“这么快?”周自横回头看了眼,“发现你在这方面挺有天赋啊!”
季慵被夸的尾巴快翘上天,懒洋洋地往周自横身边一坐,一把勾住小室友:“那有什么奖励没有?”
出乎意料,周自横居然点头了:“当然有了,对于你这样出类拔萃的,自然要有奖励的。”
对方轻飘飘的眼神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勾得季慵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把嘴凑上去:“什么奖励?我不介意你用身体报答我。”
周自横下巴一扬:“那边呢。”
季慵顺着一看:“……”
又是一大盘烧杯,横七竖八地泡在碱缸里,满满当当!
“惊喜吗?”周自横又拿出一叠文献,“能者多劳啊。”
季慵欲哭无泪,牙根子气得痒痒,背着摄像头狠狠朝周自横脸上亲了一口:“可恶的男人,你知道自己穿白大褂的样子有多迷人吗?”
周自横:“……”
这人寒假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慵继续说着那糟糕的台词:“你知道,我恨不得用力撕开你的白大褂,然后狠狠——”
“停!”周自横觉得自己耳朵要被污染了,“再说就不给播了。”
季慵不甘心:“以后宿舍也备一件白大褂怎么样?再加上球衣……不行,还有点少,到时候从社里借两件出来。”
周自横:“……”
骚得没看眼。
周自横被说得脸上发烫,突然之间耳朵就被人含住,吓了一跳:“你干嘛?”
季慵轻轻噬咬着,含糊不清:“讨点利息,干活又没钱。”
周自横耳朵敏感得不行,瞬间身体就软下来,任着季慵胡作非为。
于是到最后,季慵高高兴兴哼着小曲去刷瓶子去了,留着脖子根都通红的小室友趴在那看文献。
“老周,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自横转头,“实验室东西不能乱碰,小心出事。”他自己就是很好的前例,所以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季慵身上。
“没有。”季慵举起手上的东西,周自横定睛一看——
那是一束由七八个试管并在的“花”,大小排列正合适,远看上去还真具有观赏性。
“上次送的火把玫瑰烧了,这次送你试管花。”季慵把试管甩干晾起来,“祝你早日登上顶级期刊。”
周自横会心一笑:“那是自然。”
实验进行到后半夜,终于完成了。周自横记录完数据已经快三点了,准备拍照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充了会电打开手机,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吓一跳。
周琮打来的,还都是半个小时之前。
周自横心猛地一紧,该不会出事了吧,不然谁在这大半夜的大电话呢。
打过去关机。
连续打了十几个之后,还是关机。
周自横心一凉。
季慵看人正面色刷白的站在那里,实验也不做了,赶紧问:“怎么了?”
周自横嘴唇都白了:“我爸……手机打不通了,但是刚才他还打我电话。”
“他从不大半夜打电话。”
季慵顿了会儿,拍他的肩:“别急,你爸有没有什么朋友还是同事,先问问。”
周自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手脚冰凉,他曾一次又一次怨恨过周琮,可到头来,终究抵不过血缘的牵绊。
老唐的电话一直飞行模式,他有睡觉调飞行的习惯。
可周琮身边的朋友,他就认识老唐一个。
周自横就这么干熬着,季慵就陪在他旁边,一直到早上六点——
周琮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第54章
半夜, 周琮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用毛笔来回扫着刚挖出来的一块青铜,就看见张教授急匆匆跑来, 隔老远就喊:“老周!”
“怎么了?”周琮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喊魂似的!又出来什么了?”
这意思就是问又挖出来什么,张教授火急火燎:“你们家那边地震了你不知道?”
“什么?”周琮差点把手上的青铜片给摔了,“我们家那边是平原啊!以前从来没地震过!”
“平原还有空心地质的啊!”张教授拿过他手上的文物,“你赶紧给你家那小子打个电话吧!没事最好!”
周琮平时不怎么看新闻, 这种消息都是靠组里的人聊天听来的, 所以第一时间也没想着打开手机搜索一下消息是否属实,而是直接给周自横打电话。
结果一打就是关机。
再打还关机。
周琮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被……被地震……接下来的场景他根本不敢想,生怕那些血腥残酷的画面变成了现实。
张教授看情况不对, 估摸着家里真出事, “那边还有没有别人, 你再问问?年轻人睡觉比较死。”
唐杰睡觉有开飞行模式的习惯,这周琮一直都知道, 可还是抱着希望打了,但不出所料的没接通。
“你这消息听谁说的?”周琮一边给周自横已经关机的手机打电话一边问张教授,“自横手机一般都不关,他睡觉也没那么死。”
所以……
张教授说:“我再去问问消息可靠不可靠!你先别急!”
不急, 怎么能不急!周琮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血肉模糊的,钝痛不堪。
他一直以为考古还是他穷极一生要追求的东西,但直到刚才打不通对方电话时, 他才发现,没有什么比周自横更重要的了。
他无法接受失去周自横。
周琮攥紧了拳头,这个平时儒雅镇静的中年男人此时失去了原有的成熟和冷静,他的双目渐渐泛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消息不知真假,但周自横的电话也确实打不通,这让他一时慌了手脚,直到十分钟后才想起一个人——
他再次划开通讯录,拨了那个人的号码。
过了半分钟,电话那头传来疲惫慵懒的女音:“喂?”
前妻的号码一直存着没删,但也可能是忘了。
周琮顿了好一会儿,这个声音……突然之间让他有些怀念,但眼下并不是回忆往事的好时候。
“喂?”平时成熟又厚重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仓惶无助,周琮来不及叙旧,开门见山的问,“你们那边地震了没?”
“啊?”严慧今天刚办完个案子,被半夜里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懵,反应了一会儿也没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说什么呢?我们这地震?平原地区地什么震?”
周琮:“你在家?”
“对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婚的原因,严慧对对方的态度倒没两人在一起时那样苛刻,“你是挖坟被上身了吧。”
周琮顿住,以前严慧就经常这么说他,但这次的语气不一样,他反而从里面听出了些许温柔。
“没事了。”周琮心想着可能是老张的消息有误,又重复一遍,“没事了。”
电话那头停了半分钟,终于开口:“婚礼……你不来吗?”
周琮握紧电话,目光在面前的黄土上停留了片刻,“看时间吧。”
“嗯……”
“还有,”周琮想了半天才说出来,“祝你幸福。”
张教授小跑过来的时候,周琮正坐在小板凳上发愣,手掌心都是血迹,指甲缝里也有。
他暗叫不好,该不会想不通自残了吧,考古学家最重要的就是这双手了,于是赶紧把刚刚的消息传递出去:“刚是小李听错了,你家那边根本没地震。”
周琮早就从严慧那里知道了消息有误,所以也没做出过分惊讶的表情,只是稍微点头表示下,坐在那里,侧脸对着他,表情淡淡的,透着老男人的几分沧桑和忧郁。
“喂!老周,怎么了?”张教授见周琮不对劲,弯下身来坐到旁边,“儿子电话还打不通?肯定是忘了充电的,他这么大的人了,肯定知道照顾自己。”
“是啊!他都这么大了……”周琮的声音有些飘,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半晌,周琮叹了口气,问出一个不像是他那样年纪和阅历会问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教授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问:“你是说哪方面?考古这方面的国内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你。”
周琮终于笑了,像是全身的紧绷卸下来一般:“没说这个……其实我觉得我自己特别失败。”
“你还失败啊!”张教授调侃道,“那我算什么?还不如回家开个玉坊,挣得不比这死工资多!老周,你想想咱们这些年,图的是什么吗?不就是随了心,为了梦吗?”
对方难得文艺了一回,周琮听见这话却笑了,喃喃道:“是啊,我以前也觉得是随了心,为了那点理想,那点热血。那时候我在周永王墓前就想着,世界上再也没比这更有意思,更值得我在意的事了。”
“直到今晚,我才发现,这些东西都是浮于表面的,它确实重要,但少了它我还是能活,说不定就是换条路,另一番风景罢了。”周琮不抽烟不喝酒,此时却想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可儿子没了,我的魂也没了。”
张教授哑然,考古这活一直吃力不讨好,资金项目批下来难,做的活又苦又累,跟搬砖差不多,有时还要忍受着酷暑和寒冬。但心存梦想的人,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年轻人,都很少说“很累很苦”这种话。
大概就是——干自己喜欢的事,从不觉得辛苦。
这话放在周琮身上更合适,这里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能吃苦,也没人比他更热爱考古这门科学。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这个把考古当生命去热爱的男人口中,说出了类似“儿子比考古重要”这句话。
“老周,你该不会是要——”
“我很少管自横,我觉得他聪明,又有主见,所以才放心去弄自己的爱好。”周琮说,“现在我才知道,他有多重要,我不能失去他。”
“老张,这个项目做完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周琮当晚就订了机票,工作地方离飞机场近,没耽误多少时间。
周自横在实验室给他回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
直到下飞机后,他才接到了周琮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