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首初
“久等了!”钟晏微微喘着气,“课题没讲完,教授拖了一会儿……”
艾德里安接过他的包,背到自己身上,一手揽着他的肩道:“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你跑什么。”
钟晏对他笑了一下,“我怕你等。”
因为一路跑过来的缘故,钟晏一向白皙的脸上带了点红晕,原本他就长得精致俊秀,这么一来更是平白小了几岁,不像是二十岁的青年,倒像是刚入学的十六七岁的新生,艾德里安一时看住了。
“回去吧。”钟晏扯扯他的衣服,“摄像头过来了。”
艾德里安回过神,这才看到一对日常巡逻摄像头正巡逻到这里,识别到有学生逗留,它们稳定地从半空中降下到一人高的水平高度,一前一后地靠了过来。
艾德里安冲着飞过来的小型球状摄像头比了个自拍手势,两人一起笑起来,肩并肩往宿舍区去了。
“艾德里安·亚特!”
会场里爆发出欢呼声,足以证明被点名的人人气有多高。艾德里安一个跃步跳上了礼台,对于这个庄重的场合来说,这幅做派似乎显得不太稳重。
但是很快就没有人纠缠他的礼仪问题了。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礼台中央,甚至没有等他身后的巨大虚拟屏宣布结果,就断然道:“我拒绝人工智能的最优职业建议。罚款账单请发到我账号,谢谢。”
舞台上的扩音系统让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最高学府的大礼堂里:“朋友们!让我们纳维星区再见!”
响应声、欢呼声、口哨声和质疑的嘘声交织成一片,艾德里安意气风发地跳下礼台,与自己军部的同学击掌拥抱,然后回身看最后一位上台的学生。
传奇学生会长,钟晏。
等到钟晏拒绝人工智能的建议后……艾德里安微笑着注视礼台上的人:刚满二十岁的青年,黑发黑眸,唇红齿白,如画美人不过如此。就快了,再等几秒——
钟晏看清了虚拟屏上的最优职业建议,他没有看向台下,没有看向任何人,甚至没有像大部分学生那样思考很久。
“我接受。”
满场哗然。一半的人在窃窃私语,另一半看向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的笑容被错愕取代了,他直到这时才记起去看那块巨大的虚拟屏,那上面显示着钟晏刚刚接受的职位:首都星,最高议院,议员。
两百多年来,一手推动了人工智能计划的议院。素有“蝶之内阁”之称的最高议院。
那个瞬间,怒火焚烧了他的四肢百骸。
“老大……那,那个计划,还执行吗?”他的死党费恩结结巴巴地问。
艾德里安满是戾气地瞪了费恩一眼,在满场的议论和注视中,愤然离开了毕业典礼。
他径直回到宿舍拿上了行李,没有等到毕业典礼结束,更没有等钟晏回来,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了学校。
这一别,在此后漫长的七年岁月里,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第二章 故地重逢
艾德里安从床上坐起来,头痛欲裂。
他又梦到了钟晏。站在高高的礼台上,面色如常地吐出“我接受”三个字,击碎了台下的他一切可笑的幻想。
艾德里安坐在黑暗中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呼出个人终端看时间。几个荧光数字浮空显示在他手腕上方——才凌晨五点。
导致他噩梦的罪魁祸首正散落在他床头的小平台上,那是一封拆开的信——不是虚拟信件,是真正的纸张。这玩意现在几乎绝迹了,也许博物馆里还能看到,不过联邦最高学府向来标榜自己的“古老、正统”地位,这种行为艺术也不是第一次了。
做工考究的信封被人丝毫不解风情地粗暴撕开了,露出的半截信纸上印着仿真墨迹:
“纳维军区总指挥官 艾德里安·亚特 阁下:
“转眼已经七年未见了,亲爱的联邦最高学府第九十一届毕业生,愿你离开母校后一切顺利。
“星辰纵变,智慧永恒。一个世纪以来,联邦最高学府不负校名,一直向联邦各界输送最高精尖的人才,而今,这所联邦内最古老的综合学府,迎来了她的一百周岁生日。我们诚挚地邀请您,我们最优秀的校友,于十二月末回家看看,参加母校的一百周年校庆暨第九十八届毕业典礼。
“下附具体接洽流程……”
艾德里安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母校了。诚然,在最高学府的三年,几乎可以算作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但那三年有多么快乐,最后一天钟晏给予他的学生时代的句号就有多痛苦。
他和钟晏在学校里形影不离,人尽皆知,最后的毕业典礼也在联邦里传得沸沸扬扬。进入纳维星区最初的一两年里,总有人试图打探他与钟晏的关系,直到每一个拿他和钟晏开玩笑的人都被他揍进了重症监护室,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平时总是笑着的大少爷,究竟对那位学生时代的朋友有着多深的恨意。
后来艾德里安一路高升,直到今天,再没有人敢在纳维军区总指挥官的面前触他的逆鳞,生怕承受不起这位向来公私不分的指挥官的报复。
天快要亮了。艾德里安心情糟糕,不想再睡下去,干脆起了床。
想来在他做噩梦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的个人终端里一定堆积了一些待处理事项。艾德里安端着一杯提神饮料,将终端连接到了办公桌前的大虚拟屏上,然后险些一口饮料喷出来。
“今日头条:钟晏议员正式确认出席最高学府百年校庆!”
“扩展阅读:最高议院十二位列席议员中最年轻的一位,传奇议员钟晏的背后:……”
艾德里安盯着字号夸张的头条标题,目光落在那个反复出现的名字上。他早已经过了一言不合就挥拳打人的年纪,也早习惯了对方的名字和他一样频频见报,但是少见的,钟晏这个名字再次和母校连在一起之后,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感受到了愤怒。
这怒火从他心底最深处的压抑良久的岩浆里喷薄而出,缓慢但坚定地淹没了他的理智。
艾德里安放下茶杯,拨通了自己的副手费恩的通讯。
费恩显然还在睡梦中,口齿不清地问:“谁啊?”
“我。”
“老大?!”费恩瞬间清醒了,紧张道,“怎么了?这个点,出什么事了?”
“对,有事。你现在联系学校,就说校庆的邀请我答应了。不止我,所有我们纳维军区的,接到了邀请函的人,都答应了。”
费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任谁都知道,在纳维军区,什么“最高学府”、“学校”都是禁词,因为这些都不可避免地会和那一位联系在一起,正因为如此,这一次最高学府百年校庆,他们几个校友谁都没敢提,收到了邀请函也当作没看到。可是现在,凌晨五点,他的顶头上司亲自打电话,要他联系学校……
“嗯……”费恩很谨慎地确认道,“联系哪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