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首初
费恩收回手,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确定……是这个?”
“非常确定。”费恩又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他们还在收音范围内,他不好多说,只好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不对?”
艾德里安道:“没什么不对。我不喜欢花,别种。”
费恩耸耸肩,不置可否地随手扔掉了那朵花。
走出了这条小路,费恩回去找其他人会和,艾德里安独自一人往刚才那行地址所指的位置走去。
那是一行他烂熟于胸的地址。最高学府的第一年是不分学院的,那时候他和钟晏每天差不多时候下课,就约好每天在一个固定地点碰面,再一起回宿舍。他们选中的是一家鲜榨果汁店。那一年里,他每天都会去点两杯果汁等着钟晏下课,或者到了店外就看到已经点好两杯果汁的钟晏正在等他。
果汁店可以任选最多三种水果混在一起榨汁,每个季节还会有季节特供水果,一年里,他们几乎把所有的排列组合都尝遍了,到后来互相都对对方最爱和最痛恨的口味了如指掌。这是考入最高学府的第一年里,他每天最幸福的时光。
而现在,他的副官告诉他,这个地址是最大的民间反抗人工智能组织在学府星的据点。
艾德里安的猜想在他到达的时候被验证了。那个开在商业街角落里的果汁店果然是倒闭了——说实在的,他还在上学的时候,那家店人气就不怎么样,几乎只有他和钟晏两个常客——现在开在这里的是一家挂着“拟真观赏标本”店牌的标本店。
原本展示着五彩缤纷来自各个星区的水果的展示橱,都换成了大小不一的透明圆柱,里面有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有正事在身,艾德里安没有时间去感叹沧海桑田,他按响了前台的服务铃。
“欢迎光……呀,亚特学长!”
从柜台的门后出来的女孩明显是打工的学生,胸前还别着最高学府的徽章。她认出了艾德里安,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您来买标本吗?”
艾德里安对她笑了笑:“你好,我预定了制作标本的课程。”
女孩脸上的笑容更真了几分,“原来是这样。我们的标本课程很受欢迎,您预定的是哪一种标本的制作?”
艾德里安道:“昆虫标本。”
女孩点点头,在柜台虚拟屏上操作了一阵,然后对着身后的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您的预约已经确认,请您跟我来。您放心,我们尤其擅长制作——昆虫标本。”
钟晏将目光从“拟真观赏标本”几个字上面移开。玻璃店门倒是没有换掉,隔着门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动物标本,有几个明显是带毛的小动物。钟晏皱了皱眉,没有推门进去,转身准备走。
他向来喜爱毛茸茸的动物,对这些标本有些不适。
他走出去没两步,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女孩子热情洋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亚特学长慢走,有空再来玩呀!”
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带着笑意答应道:“好,一定。”
钟晏转过身,看到那个一身黑金色军装的男人从店门走出来,在注意到他的一瞬间,男人脸上风度翩翩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了,只剩下一脸寒冰。
那个在校女生也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人,她看了看艾德里安的脸色,试图把自己从这个尴尬的画面中摘出去:“亚特学长,那我就先……先回去看店了。”
“慢着。”艾德里安缓缓道,“难得在这里碰到钟晏议员,我送他个礼物好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什么你疯了吗?
钟晏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们有兔子标本吗?越大越好。”
女孩闻言满脸都是尴尬。钟晏还没有当上列席议员的时候就一直致力于推动星际巨兔禁猎法,艾德里安偏偏要送给他死兔子,还越大越好……她以为艾德里安不过是听说了那个法案,特意隐射给钟晏添堵,但她不知道——只有艾德里安清楚,钟晏到底对星际巨兔这种生物有多么痴迷。
只有两个人知道的,那些属于他们之间的小秘密,现在成了最利的刃,伤口并不鲜血淋漓,但足够疼。
钟晏垂眸道:“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他听见自己身后,艾德里安用比平时温柔得多的声音给那个女孩道歉,并且说:“不要那么见外,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叫我艾德里安吧。”
典礼就要开始,他要迟到了。钟晏漠然想着,他是如今站在人类权力巅峰的十二人之一,被安排在最显眼的嘉宾席正中,不能迟到。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标本店。
第四章 婚讯
“你刚跟……那个谁,打了一架?”
“没有。”艾德里安在费恩旁边落座,皱眉道,“你怎么老觉得我要打他?”
校长还在致辞中,费恩用纪念册挡住了自己的嘴,以免口型被摄像头拍到,“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校长刚开始讲话,那谁红着眼睛推门进来了,看着一副哭过的样子,隔了没两分钟你就进来了……你们刚才在外面怎么了?”
艾德里安嗤笑了一声:“什么红着眼睛?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费恩翻了个白眼,道:“全场都看见了!不信你自己回去翻录播,他进来的时候好几个摄像头围过去了,要什么角度有什么角度。我跟你说,就现在虚拟社区已经掐疯了,没人讨论校长说了什么,都在猜你们两刚才干什么去了——你真没打他?那他哭什么?”
艾德里安蹙眉,下意识地想反驳说,不是的,打他他才不会哭呢,钟晏绝不是一个会因为生理疼痛而流眼泪的人。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没有,碰到了,说了两句话而已。”
他回想了一下,还真就只有两句话,他说了两句,钟晏说了一句。甚至他的两句话都不是直接对着钟晏说的。
他的副手明显没有相信,哼道:“得了吧,两句话你就把一个列席议员说哭了?”
艾德里安冷冷地盯着费恩,后者被那双毫无温度的银色眸子吓了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不停地在提钟晏。
“他是哭是笑关我屁事?你是不是忘了七年前的今天,就是这个时间,就在这里,他怎么对我的?费恩,那时候你就像今天这样坐在我的旁边!钟晏这个人,根本,”艾德里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心!”
费恩呐呐点头,坐在他们旁边一圈的都是艾德里安的嫡系,纳维军区的现任军官。大家原本还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听着,见指挥官动怒了,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忽然之间都对校长的演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耳边终于清净了,艾德里安却不能克制地自己琢磨起来……钟晏哭过了?他哭什么?
他知道钟晏是个极度敏感的人,可以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很久,但钟晏很少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至少在学校的那三年里,他从未见过钟晏大哭、大笑或大怒。这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似乎永远冷静,永远矜持,永远得体,很难相信这竟是孤儿院培养出来的教养。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看向社会学院的嘉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