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到场的都是大佬,单宁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和霍铭衍一起认人。霍伯瀚和老友聊天,单宁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那老友对霍伯瀚说:“你把老常家那小子也请来了?”
霍伯瀚说:“老常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苗了,我们能看照就看照。谁知道我们去了以后儿孙要不要别人照拂?”
老友点头:“那倒也是。我刚才看见他们了,老常家那小子不像老常,那小子的女儿倒有几分相像,常家也算后继有人了。”别以为他们老一辈的都想不开,他们接受新事物也快得很,现在都说男女平等,哪怕是女儿那也是常家的后人。
单宁听到他们交谈,目光不由四下扫了扫。很快地,他与常欢欣四目相对。果然,霍伯瀚和老友提到的常家人就是常欢欣。
常欢欣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瞧不出伤过的痕迹。她注意到单宁的目光,也定定地看着单宁。单宁注意到常欢欣附近站着个女人,那女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瞧起来有几分熟悉。他怔了怔,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单宁才恍然回神。
是她啊。
单宁原以为自己会在别的场合见到这个他应该称为母亲的人。乍然在这样的宴会上相见,单宁发现自己心情非常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他脑海里出现的是这些年来每次周末回到家,继母朝他唠叨单爸又干了什么傻事儿、朝他数落单朗变顽皮了也不知和谁学的,那些热闹又安然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记忆里那个冷冰冰的冬日和曾经立誓要让他们都后悔的心情反而变得不真切起来。
单宁朝常欢欣微微地笑了笑,转身和霍铭衍去找别人说话。
常欢欣收回目光。她望向身边的陆思芸。
陆思芸身形晃了晃。
“妈妈。”常欢欣喊。
“是他对不对?就是他对不对?”陆思芸紧紧握住常欢欣的手。
“对。”常欢欣冷静地说,“但是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
陆思芸手微微发颤。
常欢欣说:“是您在二十年前决定不认他这个儿子的,妈妈。”
第一三二章 恩怨明
晚宴还在进行。单宁和霍铭衍跟了一周, 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 霍伯瀚打发他们自己去和年轻人聊聊。霍铭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不过应对起来也算游刃有余,他露脸的次数少, 众人都对他非常好奇。
单宁总觉得周围都是饿狼,一个两个都盯着霍铭衍看。眼看霍铭衍又被给年轻女孩找上了,单宁很想冲上去宣誓主权。
对象长得太好看真是烦恼啊!
单宁半是苦恼半是甜蜜地想着, 正准备上前插话,一个惊喜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单哥!”
单宁微讶,转头一看, 乐了。这是他服役时带过的小崽子,说是去服役, 实际上是惹了事被人扔去避风头的。单宁天不怕地不怕, 区区二代单宁更不怕, 也不管这小崽子家里是真想磨练他还是想让他混混日子,到了他手底下就得听他的!于是这小崽子被他操练得欲生欲死, 总归是服帖了。
没想到再见面这小崽子还愿意喊他一声单哥, 也算是个有良心的。
单宁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这么久没见, 混得不错啊。”
对方激动地给了单宁一个大大的拥抱:“全靠家里的, 不算什么。单哥, 我服役结束后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后来才知道你去了海湾。”这小子叫骆昊,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他都不服的刺头, 连他老子都没法让他消停。骆昊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单宁一个。他拉着单宁给单宁说起他的丰功伟绩,“我一查到单哥你的位置被人顶替了,那叫一个气啊!连我们头儿的位置都敢挤,不要命了是吧?我找了几个小伙伴,把对方整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有点点小权就在首都得瑟,傻了吧唧的,首都随便一个官都比他家厉害!”
单宁朝骆昊竖起大拇指。
骆昊正要和单宁找个角落好好叙旧,单宁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骆昊拧头看去,对上了霍铭衍幽沉的目光。
骆昊一激灵,有种被自家老爹盯着的错觉。刚才他也看到了,元帅亲自向别人介绍了霍铭衍和单宁,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霍铭衍和单宁是一对儿,还是得了元帅首肯的那种!
骆昊可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他一确定霍铭衍是“自己人”,马上不怕死地喊:“嫂子!”
霍铭衍:“………………”
霍铭衍脸长得好,对骆昊这种曾经的小纨绔来说是非常增加好感度的。骆昊一向机灵得很,一看霍铭衍的态度就知道霍铭衍很在意单宁,立马倒戈把单宁给卖了,一个劲给霍铭衍说起自己当年怎么被单宁折腾,单宁当初又多么不怕死,什么任务都敢接,瞧得他们都心惊胆颤的。
单宁迅速给骆昊用了个“哑口无言符”,完美实现现实禁言功能。
骆昊:“………………”
骆昊一个劲地眨着眼睛,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句话了。这咋回事呢?到底咋回事?几年不见,单哥居然学了妖术!
单宁用力拍骆昊肩膀:“年纪轻轻的,话怎么就这么多?”
霍铭衍盯着单宁:“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单宁立马开口:“没有没有,没有你不能知道的。”
三个人正聊着,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动静。单宁转头看去,发现是个面容局促的男人身上的礼服被淋了酒,看起来有些狼狈。
男人前面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家伙,那家伙毫无诚意地道歉:“啊,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衣服,我赔你吧?你现在在大学当教授,工资怕是不高,这种衣服可能得你一年工资才能买到,真是对不起啊。”
男人本就与这场宴会格格不入,被这样一奚落更是满面羞赧。单宁眉头一皱,走了过去,面上带着笑。那家伙还准备说点什么难听的话,瞧见单宁走过来之后马上换了态度:“单先生你好。”
男人听到“单先生”三个字后浑身一颤,抬头看向单宁。
单宁说:“你好啊。”他抬手把手里的酒往那家伙身上一泼,一脸歉意:“哦,抱歉,不小心把酒撒你身上了,没关系吧?”
那家伙面皮一抽,语气居然非常诚恳:“没关系。”经霍伯瀚刚才一介绍,谁不知道这人是霍伯瀚的“准儿婿”?他急匆匆地和单宁告别,让侍者带自己去换衣服。
单宁朝呆愣在一旁的男人说:“我还有套备用礼服,你身材好像和我差不多,我带你去换上吧。”
霍铭衍注视着单宁。
单宁朝霍铭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可以处理。他领着男人去换衣服。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至单宁抬手开房间门,男人才鼓起勇气开口:“你这样,不太好……”
单宁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努力把话说顺溜:“你这样得罪人不好。”他说,“那个人是我以前的同学,他心眼很小,很记仇。”
“看得出来。”单宁点头。他不太在意,以前他一无所有、没半点依仗都不怕,现在他更不怕。有的人要靠圆滑应变往上爬,有的人宁愿爬不上去也不愿意忍耐。单宁就是后面那种,他天生就满身棱角,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人能把它们给打磨掉,现在更不可能有人做到。单宁说,“但我不怕。来明的来暗的我都不怕,哪怕他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赔着笑脸说‘没关系’。有些事不是你忍让对方就会收敛,你越是忍让,他们反而越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