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一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伴着一句日语的混蛋,小茶房的身子又给打飞进了包厢内,萧冥于下意识的去扶,还是晚了一步。
摔在先前的盖碗碎瓷上,小茶房满手是血,疼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抬起双手一看,一块锋利的碎片还扎在右手的肉里。
蹲下身,萧冥羽拉起他的手,刚想帮他把瓷片拔出来,帘子就又被挑开,带着一股煞气就进来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你的,出来!”日本人指着地上的小茶房口气不善的开口,完全无视包厢里还有其他人。
林耀庭这时候不能再稳坐钓鱼台了,刚站起身要跟日本人交涉,帘子第三次掀开,一个年轻女人走进了包厢。
萧冥羽看见这个女人,就生出了种不祥的预感来。
果然,女人扫视了包厢一圈后,目光落在萧冥羽身上,露出些许一闪而过的惊讶。
“清水先生?”
第二二章 小醋怡情
一场冲突因为萧冥羽同这位被撞到的长谷川绫子小姐在礼查饭店有过共舞一曲的缘分而化解掉了,小茶房千恩万谢后落荒而逃。
给绫子同林耀庭做了介绍,萧冥羽出于礼貌请绫子小姐坐下来喝杯茶,没想到这个日本女人真的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只把两个保镖遣出了包厢外。
“想不到绫子小姐也对京剧感兴趣?”林耀庭作出一副遇到知音的样子。那是因为其他话题不敢多说,刚才绫子对着萧冥羽一句“清水先生”已经把他叫懵了,不清楚萧冥羽面对绫子时是什么身份,林耀庭生怕说错话害了他。
“是的,虽然我是日本人,但父亲早在大正八年就携全家在天津经商,算起来我是真正的中国生中国长。平津一带又是曲艺之乡,所以自幼就很喜欢这些。”绫子侃侃而谈,态度非常自然的又把话题转到了萧冥羽身上:“只是没想到清水先生也对中国的国剧感兴趣?”
“我可没有绫子小姐这么好的悟性,虽然也同样在中国生活了许多年,但对京剧是一窍不通的,今天纯粹是陪林先生来捧柳老板的场。”萧冥羽笑看了林耀庭一眼,两人短暂而自然的交换了一个旁人看不出的眼神。
注意到长谷川绫子对萧冥羽表现出的非同寻常的兴趣,林耀庭便不再多说话,只在心底暗暗留意起绫子无意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听滝本君说清水先生是在顺泰洋行高就?”
“起先是的,但没做多久就不做了。”萧冥羽觉得当初滝本给他胡乱编造的身份藏有极大的安全隐患,可谁又能未卜先知,猜到竟能再次碰上这个绫子小姐呢?
“是这样啊……”绫子好像也不太在意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带着点少女的天真歪了头看他:“那如果清水先生不忙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再邀请您去跳一次舞呢?”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萧冥羽尽量表现出得体的恭维之意。然而却在绫子转头去邀请林耀庭的时候暗自皱了下眉头,心里清楚跟这个日本女人走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年轻女孩子是不方便跟两个男人闲聊的太晚,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后,绫子就先起身告辞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耀庭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萧冥羽也满怀心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街灯在车窗上投下光影,极有规律的照亮两人的脸。
娴熟的掌控的方向盘,林耀庭的脑子里却在回忆那个女人和萧冥羽谈笑风生的模样。与吃醋无关,他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能说一口地道的中文,如果不是萧冥羽做了介绍的话,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让人就把她当成中国人。
可能是出于职业的敏感,林耀庭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抱有相当大戒心,尤其听她说起生长在中国后,就将她的形象同那个被派到上海的日本女特务联系了起来。
根据得到的情报,那个特务的父亲二十年前就在天津经商,民国二十一年清废帝溥仪在新京宣布成立满洲政府,她父亲摇身变成了伪满政府的实业部矿政司司长,大批征用中国劳工在东三省挖煤取碳运回日本。累死劳工无数,欠下血债累累。而这个长谷川绫子刚才也说了她父亲大正八年就到了中国,算起来也在中国超过二十年了。当然仅凭这点信息什么也证明不了,可能只是巧合也说不定,但对于林耀庭来说,这种事情宁可查错,不能漏过。
更深露重的初春夜晚依然很冷,这个时间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林耀庭和萧冥羽却第二次在夜晚被拦了车。
幸而这次不是什么为父治病的女学生求助,而是一个醉倒在车前的男人。
萧冥羽今晚同情心泛滥,伸手就想看车门下去看那人情况,却被林耀庭及时拉住了。
防弹车子很难被击穿,所以这种诱人下车的方法也是暗杀中常用的伎俩。做惯了这一行,很多东西都是下意识里就去防备了。虽然目前,他们两个都还没有被狙杀的理由。
安静的在车上等了两三分钟,确定四周并没有可疑,萧冥羽抬手刚摸上车门,跌倒在车前面的那个醉汉自己已经摇摇晃晃的扶着车头站了起来。
“玉楼?”林耀庭先疑惑的叫了一声。
醉的一塌糊涂的男人正是白玉楼,那张精致的小脸是让人过目难忘的。
不等萧冥羽先动,林耀庭已经打开车门冲了下去,一把将又要往下滑倒的白玉楼给抱了个满怀。
他的这个动作让萧冥羽犹豫着停住了去开车门的手,心情有些微妙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最后选择坐正身子没有动。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喝成这样?”半拖半抱的把人往车上拉,林耀庭的语气带着关切的埋怨。
醉眼迷离的白玉楼却似乎没有认清楚眼前人,一径嘻嘻的傻笑着。
“冥羽,你开车吧,我要扶着他。”
说着这话,林耀庭已经把自己和白玉楼都弄上了后排座位,极其自然的吩咐萧冥羽开车。
从副驾驶的位置移过去,萧冥羽一个字也没说。林耀庭照顾一个需要帮助的旧相识,这种举动无可厚非,可从镜子里看到两个人亲密的偎在一起,萧冥羽总觉得腹腔中的哪个脏器不是那么舒服。
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是萧冥羽把车开出了生死时速!而生死时速带来的后果是白玉楼吐了自己和林耀庭一身。
“还是回万宜坊吧,那里近些。”林耀庭丝毫没有计较被白玉楼弄脏的事。
萧冥羽没说话,一打方向,果然就近回了万宜坊。到家后林耀庭没用芳婶帮忙,亲自伺候白玉楼进房换衣服洗澡。
萧冥羽依然住之前的那间卧室,一个人带着情绪狠狠的泡进了浴缸里,将整个头都缩进了水面下屏息闭气。
其实从海难开始,他是有些怕水的,尤其这样会带来窒息感的动作。不过今天有些分心,竟然忘记了那种恐怖的记忆。
“你是想把自己淹死么?”被从水里拉出来,林耀庭的声音他只听到了尾音那个模糊的语气助词。
甩了一下头,让眼睛能够睁开,萧冥羽抬手挥开了林耀庭的手,拉过浴巾起身出浴,边把自己围上边回了卧室。
“你怎么又不敲门就跑进来了?”其实可能是林耀庭敲过而他没听见。
尾随他回到卧室,林耀庭却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不需要。”冷淡的说完这三个字,萧冥羽突然意识到他的不快竟像是情人在拈酸吃醋闹别扭,这让他很瞧不起自己,所以又放缓了语气:“你什么也不必跟我说,回去照顾他吧!”
后半句话的语气是平和的,一向自视甚高的性子容不得他为这种事情自贬身价。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入侵者,他有信心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可以把心情调整到相识之初的状态。感情于他,不是必须的,穿越前是空白的,穿越后也可以继续归于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