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烬
不能。
顾江河遇到的是顾远夫妻,但他无法保证周舒然也会遇到好的家庭。
顾江河感到一阵绝望,他徒然的劝慰着,说总比在这里好,出去了,就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周舒然却摇了摇头,站起身,还笑着安慰了他一句,说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顾江河没能理解什么叫很快就过去了。
他以为周舒然的意思是他很快就要长大了,长大了,这个怪物就不会对他下手了。
顾江河十五岁那年冬天,过年前一天,周舒然来找他玩。
两人正在门口费劲的扯着门上的旧对联,突然看到有人从周舒然他家的方向跑来,大喊说有人掉塘里了。
于是一群后生仔立马撒了手里的东西往塘边跑。
顾江河呆愣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他低头看向正扶着梯子的周舒然。
周舒然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十分开心:“你觉得是谁运气那么不好,掉塘里去了呢?”
顾江河整个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他看着周舒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怪物”死了,在过年的前一天。
这个年,顾江河过得恍恍惚惚。
他有一种解脱感,可是另一种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舒然大年初一那天,穿得圆鼓鼓的,喜气洋洋的到处去拜年。
开心得不像是死了爹,而像是捡了钱。
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过过一次年。
老头整日以泪洗面,对着死人哭,对着周舒然哭。
周舒然他爸爸是个ed,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周三爷也不知道。
娶了媳妇进门之后,这事才有第二个知情的。
媳妇胆小,男人威胁她说如果敢说出去,就杀了她。
她信了,于是不敢吱声。
这女人胆子小,嘴巴却很严。
男人ed的事,她从没让第二个人知道。
她怀了孕之后,奸夫是谁,也打死不告诉男人。
老头看到他打怀孕的媳妇,连忙拦住,这才问出来,原来自己儿子是个废的。
一场闹剧。
俩爷俩最后决定让女人把孩子生下来。
老头的意思是,至少将来有个养老的。
反正也没有后代了,是谁的都一样。而且有个孩子,就不至于被邻居议论纷纷。
男人戴了绿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家暴是难免的。
女人被打得受不了了,生下孩子之后,抱着孩子跪在老头面前,求着他,让他们放过自己。
老头是个心软的,应下了。
对着男人好说歹说,软磨硬泡。
最终以女人被打得进医院,结束了这段关系。
自己儿子脾气暴起来会伤人,老头是知道的。
所以看到孙子身上的伤的时候,他没往心里去。
想着大概是儿子又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他心里是有个亲疏的排序的,没血缘的孙子,毕竟还是比不上自己生养的儿子。
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复一日的受着良心煎熬。
老头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看不下眼,就只能躲出去。
经常一出门就是一整天。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周舒然到底在受些什么苦。
过年前倒数第二天,他从老李家串门回来之后,没看到周舒然,他以为这孩子又躲到顾江河家里去了,还松了口气,想着不回家就能少受点罪。
鸡笼里的鸡一阵乱叫,他听到了动静,牵着牛回了牛棚,又去淘了把米,才抓着谷子过来,边走边自言自语:“别叫了别叫了,我这不是来喂了吗。”
走近鸡笼的时候,他才看到有哪里不对。
鸡笼里关着的,不止是鸡,还有不着寸缕的周舒然。
老头吓得手里的盆掉地上了都没发现,他颤着手要去打开鸡笼,发现竟然上锁了。
孩子蹲在里面,脸埋在膝盖里,不知是死是活。
老头从地上抓起斧头,连忙把鸡笼劈开了。
那些鸡一哄而散,叫着四处跑开,弄得满地鸡毛。
老头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他几乎是跪着过去把孩子抱出来的。
那孩子感受到了人的温度,颤抖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平静得就像没事人一样。
身上没一块好肉,只有脸上看着还干净得很,只是冻得嘴唇都发青了。
他把衣服脱下来,裹住周舒然,小心的把他抱回房里,又盖好被子。
身体接触到床的时候,周舒然痛得一抖。
老头哭得眼睛都花了,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周舒然听了许久,才睁开眼,看向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现在在装什么?
老头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他知道自己儿子脾气爆,但是他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这已经不仅仅是狂躁了,这是在施,虐。
而他竟然不管不问的,由着自己的儿子,把这孩子折磨成了这个模样。
周舒然从他乱七八糟的话语里,慢慢的整理出了思绪。
然后不由得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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