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工人阶级
她大声哭道:“就是我放的,你们满意了吗?”
秦越鸣将那盒图钉丢在她敞开的包里,图钉在盒子里哗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不打女人。”
他冷厉的声音,吓了陈若凡一跳,这架势看上去似乎自己要是个男人可能已经早被秦越鸣按在地上打死了。
秦越鸣道:“这样吧,你让我的人跪在地上受了伤,你就跪着给他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这话一出,大家都瞪瞪眼。
这头叶思栩正在叫赶来的医生打完皮试针,听到这话,也一愣。
梅老师这会儿也不知道站在哪边,只是觉得这场面闹下去,左右不是。
她只能捂了眼睛往孙老师那边坐回去。
李放道:“这合适吗?”
“那我现在报警。李导,你觉得这样合适,是吗?”秦越鸣居高看着他。
今天他穿着西装衬衣,领撑支棱着棱角锋利的衬衣领口,显得他这脸庞线条,格外冷峻如刀锋。
李放也没话说,看方亦南和程一诺都静静地不说话,他萎靡,错在陈若凡,伤在叶思栩,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秦越鸣说完,已经开始摸手机,凶悍的眼神如刀子般落在陈若凡的脸上。
“别报警!”陈若凡忙起身,直接冲到叶思栩椅子边,往他面前一跪。
这声音不亚于叶思栩在舞台上那一跪。
叶思栩涨红脸,不安地看看她,又看看秦越鸣。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为他注入一些力量。
“对不起,阿叶!我不该伤害你!”陈若凡哭着大声道。
这会儿面子、尊严,什么都不重要,光什么指纹鉴定、去警察局、起诉打官司、留案底就已经把她吓得魂不守舍,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阿叶,真的对不起啊呜呜呜呜……”
她哭得往后坐下去,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
像极了一出黑色荒诞剧。
叶思栩握着扶手,抬头看一眼秦越鸣,再将视线挪到陈若凡脸上,问道:“我只想知道,我上次,首演的时候,不小心坐到地上,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这话一出,梅老师、孙老师两人一对视。
原来积怨这么久了?!
大家都没看出来,还以为都是意外。
陈若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说:“对不起阿叶!对不起……呜呜……”
“为什么啊?”
那头的梅老师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虽然年纪大,但一直在舞台上演戏,她一来就是在清光剧院,待遇、发展都好,没怎么换过地方,社会经验说实话是不多的,人也单纯点,对这种事简直是无法想象。
眼下是又心疼叶思栩,又费解。
梅老师又问一句:“若凡啊,你这都是为什么啊?你是专门要害阿叶吗?还是连带着要害我跟你孙老师啊?啊?”
陈若凡哭得泪眼婆娑,往日的形象全无:“对不起……”她摇着头,却什么都没说。
叶思栩觉得这样实在是太难堪了,而且他隐隐感觉得到这事儿和柳灏一定是有干系的。
他也不想陈若凡真的说出柳灏的事情,万一真有关,那里面就更乱。
他伸手握住秦越鸣按在肩上的手:“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秦越鸣揉揉他的头发:“打完针就回去。”
李放和梅老师将陈若凡扶起来,把她扶到椅子里,她趴在桌上一直在哭。
梅老师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刚才从包里翻到那盒子的时候,本能地是惊讶,后来才反应过来,陈若凡居然是要嫁祸自己?还是暂时隐藏一下这盒子?
不管怎么样,梅老师心里头还是觉得自己挺照顾这些后生的,真的是戏里戏外当孩子看,可能平时言语上说的直接,或者做的不到位,可心里头还是存着一分善心,绝对不会故意要伤人。
谁知道,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还把她牵涉进来。
她心有余悸的想,这要是秦越鸣没这么强的洞察力,她不得拽着这一盒子图钉回家?
那不得把自己吓死?梅老师摇摇头,看看陈若凡,心里失望极了。
这头,医生朱明德看着秦越鸣道:“秦先生,伤口问题不大,再等几分钟看看,皮试没过敏就打破伤风。”
秦越鸣点点头,对一直不做声沉眸看着陈若凡的方亦南道:“方导,我明天会以导演协会理事会成员的身份,发一封信函给话剧协会。这种演员,还是别让她在舞台上露脸了。”
“不要啊,对不起啊!”陈若凡听见哭着站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想演戏的,我想上舞台啊!我喜欢表演啊李导,方导、程老师,帮帮我!帮帮我!”
秦越鸣转身,郑重其事地冷厉道:“你为了泄私愤,让演戏的搭档在舞台上流血,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表演?你上学的时候,你的老师教过最基本的是什么吗?是表演道德!你今天这种行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在玷污这个舞台,玷污这份事业。”
他说的不快,甚至语调比往日更慢,然而一字一顿,声色酷厉,振聋发聩。
方亦南站起身拍拍秦越鸣的肩膀:“嗯,按照你说的处理。我明天会跟协会里的人打招呼。”
他自然清楚,今天好歹是在自己的剧院出问题,要是在别的剧院,按照秦越鸣这护犊子的样子,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处理。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紧张、窒闷的沉默中。
好一会儿,站在一边的医生朱明德一直在盯着叶思栩的手臂,刚才注射的破伤风皮试针。
注射的位置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秦越鸣也看到了。
白瓷一样细嫩的肌肤上,红块有越来越来蔓延的趋势。
他忙问道:“这是不是过敏?不能打破伤风针?”
朱明德确认一下打针的时间与手臂情况:“对,这属于阳性反应。要做脱敏注射。这样,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我到家里来,秦先生您看可以吗?”
秦越鸣皱皱眉:“破伤风是二十四小时内都可以对吧?”
“对。”朱明德道,“今天皮试过后再观察一下,要是晚上肿块继续变大,那你联系我。”
秦越鸣直接道:“那一会儿,你跟我的车回去,今晚住下。需要什么你药,或者其他东西,我让家里人协助你准备。”
叶思栩一听这好复杂好麻烦,仰头看看他。
秦越鸣揉他脑袋,示意他没事。
朱明德倒是没意见:“行,这样也好,观察下是否有其他过敏症状。”
这头,李放叹口气,收拾残局。
梅老师是最吃惊最不解的人,还试图想和陈若凡交流交流,却见她躲在角落里哭,就没走过去,只能和孙老师两人不胜唏嘘地感叹起来。
这出戏,算是彻底黄了。
秦越鸣收拾了叶思栩的东西走之前,方亦南和程一诺走上前。程一诺主动道:“阿叶,你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后续,我会再联系你沟通。不管怎么样,不要因为这件事对舞台留下阴影。知道吗?”
叶思栩摇头,摇头:“谢谢程老师,不会的。”
方亦南轻咳一声:“今天演得很好。有长足的进步。以后,还是不能放弃表演。”
叶思栩听这位清光剧院的负责人这么说,瞪瞪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秦越鸣,小声说:“谢谢方导。”
众目睽睽之下,秦越鸣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对方亦南和程一诺道:“那我们先走了。”
叶思栩也不知道大家怎么看自己和这“表哥”的关系,连刷的一下红透,闷头躲进他的胸膛,拽紧自己的外套,拘谨地恨不能缩成一团。
他们身后,其他人目瞪口呆。
“这秦导对表弟,太好了吧?啊?”一直靠在一边看完全程的小王不禁感叹一句,又看程一诺望过去,忙在嘴边用手指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立刻消音。
方亦南和程一诺叮嘱李放,让他处理一下几个演员,具体事宜等明天上班后,再一一沟通。他们也先走了。
留下来的梅老师深深地叹气。
“若凡啊若凡,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自己也是演员啊,你要是在舞台上遭遇这种事情,你怎么办啊?”
陈若凡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哭得惨极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老师,这会儿道:“阿叶真的是一点都没吭气儿。那钉子扎在肉里,居然还能挺过去。这小孩子以后一定不简单。有大局观,能扛得住事情。”
再看一眼陈若凡,孙老师道:“若凡,回去吧,事已至此,都先回去吧。”
陈若凡哭着问他们:“孙老师梅老师,要是协会禁止我上台,我以后是不是……是不是都没法子表演了……”
拖长的哭腔,刺耳地叫人心生不安。
梅老师哎的一声:“早点回去吧,明天看看程老师方导怎么定。”
大家又都沉默下去。
只剩下陈若凡的哭声回旋。
*
秦越鸣是从庆功宴叫司机送来的,这会免去开车,正抱着叶思栩坐在后座上,让他腿尽量伸直。
小兔子今天受苦了,腿受了伤,手臂皮试又肿了一大块。
秦越鸣心里也不好受。
这点伤口在他自己身上,是小菜一碟,但在叶思栩身上,就跟钉子直接扎在他心脏似的痛。
冬夜的灯光闪过去,夹杂着雾蒙蒙,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
叶思栩傻乎乎地望着窗外,他其实刚才一直都有种恍惚感,心里也很生气又极其难受。
等现在缓过劲儿来,他才小声地对秦越鸣说:“可能……要是不让她演戏了,是不是……以后就没有发展前途了?”
秦越鸣揉了一下叶思栩右手腕:“你知道她为什么针对你?这么伤害你,对吗?”
刚才秦越鸣就看出来了,叶思栩似乎有意没有特别要问,在那女孩儿道歉、梅老师质问原因的时候,他都没有开口问为什么,还催着自己要回家。
显然,叶思栩应该是知道过节的缘由。
叶思栩扭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眸中闪了下光,而后闷头软软地倒在他肩头:“嗯。”
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但是这问题很严重。
秦越鸣捧着他的脸颊,认真严肃地问:“阿叶,你具体说清楚。不要让我存个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