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粉丝这种东西,哼,我跟你说,你要谦逊温柔,但别太当真,”肖若飞撇嘴,字字珠玑“他们啊,永远不是你的雪中炭,可能是锦上花,更可能,是落井的巨石。”
顾春来猛点头。肖若飞确实比自己经验更丰富。
“虽然你可能不愿意,但是作为合格的演员,你要听到别的声音。”
“对,你说得都没错,不过我不会迷失在他们的爱之中。”顾春来捏了捏对方指尖,又抽回手。
肖若飞见对方诚恳模样,心也软了:“知道就好。他们爱得盲目,爱你给的幻觉和梦,但你是个人,有七情六欲,有软肋。”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啊,有个人要求特别严格,时刻督促我,根本不给我迷失的机会,”顾春来笑得不见眼,摸出一封写着“顾春来亲启——来自黑光”的信,贴在肖若飞胸口,“你说我讲得对不对,黑光老师?”
“你说什么呢?”
肖若飞像被戳到尾巴的小狐狸,竖起耳朵,充满警惕,眼里都是紧张又兴奋的模样。
顾春来看得新奇,加强一波攻势:“我听说,去年我受伤之后,有个人扣了几封我的粉丝信,到现在还没给我。”
肖若飞吹着口哨,偏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春来:“我真不知道你的说啥。”
“是吗?太可惜了,黑光老师这封信,当时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激励,而且啊,”顾春来执意绕到他眼前,“我曾经对黑光老师……痴心妄想过。”
肖若飞停住吃饼干的手,盯着对方,盯了半天,把手里的饼干塞到顾春来嘴里:“什么时候,猜到的?”
顾春来笑而不语。他决定把自己喜欢黑光是因为他写东西像肖若飞的事实藏起来,等肖若飞自己慢慢发现。
晚上九时三刻,二人上了车。
这趟车自东向西,横穿北美大陆,他们从起始站上车,大约到全程四分之三时下车,停留两日,之后自驾继续向北,抵达北极圈内边陲小镇,看极光。
大约是观光车的缘故,整辆车都有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中途还有专门的观景站供旅客下车活动。他们二人住包厢,有门有锁有大床,饭可以去餐车,也可以让服务员直接送到包厢门口,除了墙薄一点不好大声喧哗,其余没什么缺点。
安顿好后,肖若飞拉下窗帘,关掉了包房里的灯。
他们一直有个习惯,只要两个人晚上都在家,就要一起看一部电影,随机选择,无论好坏,都要一起看完。
无论身在何方,哪片大陆,这个习惯都没有改变。
今天轮到肖若飞选。他闭着眼在平板上胡乱点,最后点到了一出圣诞节专供片。灰姑娘遇到继位前不甘寂寞不甘王室安排而出逃的王子,中间遇到不大不小的波折,最后修成正果的俗气爱情故事。
二人都清楚,这种片子就是应景捞钱,观众随便看看图个乐呵,收获点不咸不淡的快乐。
可这几天气氛太好,他们又在浪漫的异国他乡,顾春来偏偏较了真。
“故事里总爱在一对恋人两情相悦后搞出个第三者,用来自外界的疾风骤雨证明他们情比金坚。那个人可以好也可以不好,但性格或是处事方式总归要和一方相似,这样就能给观众造成他们的爱情将接受考验的错觉。
可这是事实?
我总以为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他爱的就不只是性格,不只是说话的语气,更不只是那人身上的优点,对方掌心的温度、惯用的尾音、走路的节奏、洗澡唱的歌、盯着猫咪的眼神……等等等等,甚至千百般让人能忍不能忍的怪癖,都组成了独一无二的人,那个让他爱的人。
如果这样单单第三者出现,爱情就会惊涛骇浪,那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不是理想的真爱。
这片子怎么能宣传这样的理想真爱。
你说是吗若飞?”
顾春来一只手托住下颚,捂上了嘴,低眉顺眼地像是在沉思什么。见肖若飞没反应,他嘟囔道:“就算你亲吻我、牵我手的感觉,也是独一无二的。”
肖若飞拽过顾春来的手,张开嘴嘬了下他的手心,像吞掉了某种东西。他说:“这句话我收起来,当纪念品。”
“你亲吻我的感觉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喜欢。”顾春来按下暂停键,凑到肖若飞耳边说了一遍,“怎么样,喜欢?收好了吗?那句话在你脑袋里的奖杯陈列室闪闪发光?”
“你怎么把自己比作奖杯。”肖若飞扶着顾春来的腰,说,“奖项这东西,可有可无,锦上添花。可你不是,要是没有你,我可不知道怎么办。”
车继续前行,铁道在森林之中穿梭,两个人的身影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在玻璃上闪回,仿佛他们是电影的本源一样。但在车厢里不比旅馆,更不比家中,他们笑了一会儿,便牵着手躺在床上,揶揄刚才的电影,聊他们的黑光名单,然后在肖若飞的前后夹击下,顾春来心里关于黑光的小秘密,只藏了几个钟头,便不得不讲出口。
午夜时分,快到睡觉的时候,刚靠站启程不久的列车又停摆了。顾春来感到好奇,这里明明荒郊野外,为何突然停车。他爬到窗边,拉开窗帘,地平线尽头赫然无限的银河。他们一起看过月亮,看过星星,但在如此广阔的土地看到流动的银河,顾春来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忍不住往外冒。
他勾住肖若飞的手,往窗边带,拉着对方和自己一起欣赏这奇异美景。
几分钟后,包厢隐约传来喧闹声,愈响愈烈,完全不像午夜的样子。
顾春来好奇,视线来回飘,当他碰到森林外围的某一点时,彻底愣住了。星光之下,磅礴的鹿群在森林中缓缓流淌,顺着狭路一直往前走,跨过铁道,进入被铁道分割的彼端。那些鹿不是他撞到也不是他梦到的那种,看似更健壮,直立时鹿角几乎与窗子齐平。
“靠,北美驼鹿!”肖若飞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四不像?”顾春来音调也拔高不少。
在他印象中,这东西和猛犸象一样,属于传说中的生物,更没想到能亲眼得见。他整个人贴在肖若飞身上,给沿途而过的驼鹿们一一取名,边取还边问肖若飞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的名字最好听。”
顾春来的话,被肖若飞的吻吞掉了。
唇齿相交,津液顺着下颚划出星星般的颜色。他们亲了好一会儿,待车重新启动,才渐渐分开。
“我们肖若飞先生也被自然的美震撼了?”顾春来笑言。
肖若飞严肃地说:“驼鹿是原住民口中的上古神兽,幸运之神。在驼鹿面前接吻,可以幸福一辈子的。”
“真的?”
“那倒没。我编的。”肖若飞咧嘴笑了,“感觉,这类故事,你会喜欢。”
“借你吉言。”被骗的人不气不恼,笑着亲了他一下,“我倒觉得,没上古神兽,我和某人也能幸福一辈子。”
他透过肖若飞的眼睛看到光阴从上古时代流淌至今,看到珍禽异兽,看到整片银河从天而落,落到肖若飞的眼睛里。他的沙漠里刮起飓风,温热潮湿。
该死的,顾春来想,好想跟这个人扯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