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这部号称影史最伟大的电影中,玫瑰花蕾向从头到尾贯穿始终,影片却没做任何解释。这么多年来,无数影人试图解构重塑,讲出那东西代表着什么,肖若飞上学的时候,这部电影的解析也写得最认真。
顾春来当时没太多想法,不得已参考了肖若飞的作业。他至今仍记得,肖若飞说,片中的玫瑰花蕾是主人公心底永远未完成的梦,是纯真,是他一生的追求,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春来。”
“嗯?”顾春来还陷在对过去的难以置信中。
“你是我,伟大又隐秘的玫瑰。”
第68章 前路漫漫
这天晚上肖若飞抱着顾春来睡着了,姿势不算舒服,但或许两个人太久没亲热,都睡得很踏实,一觉天光。顾春来先醒的。他睁开眼,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便舒服地蹭了蹭,没想到一偏头,查房的医生护士齐刷刷站在床边,好巧不巧逮他们正着。
医生说顾春来刚脱离危险,伤口还有炎症,发着烧,这么不小心,不利于伤口恢复。被苦口婆心轮番教育,顾春来也没辙,只能低下头连连说好,乖得像闯大祸后被吓到的顽童。他想叫肖若飞起床认个错,奈何对方硬是装化石,任周围医护人员怎么说话都不给反应。顾春来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眼睛狭了个缝,嘴角是憋不住的笑意。
这一招惹得顾春来完全没了脾气,待周围人都离开,他翻个身,用干燥的嘴唇细细刮过肖若飞的唇角。可他还没恢复,没什么力气,一只手撑着全身的重量,很快就要撑不动。
险些摔倒的一刻,身体被柔软的触感紧紧护住。
他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柔地说:“别闹,还没好。”
顾春来看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讲:“你就这么笑我哦?你明明也是肇事者。”
肖若飞捏着顾春来指尖,低头从下往下看他,眼睛瞪得圆圆,像只装可怜的猫,撒娇般地讲:“小玫瑰花,生气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顾春来也讲不出什么,肖若飞这个人真的比自己还注意,永远待在没有受伤的一面,拥抱地再用力也不会碰伤口。顾春来猜,对方会抱着自己睡着,还是因为太累了,自己是一部分原因,这两天似乎还是公司股东大会,依肖若飞的性格,不可能完全放下工作,就算昨天过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捏着不少文件。
“我没生气。倒是你,最近工作应该挺忙?”
说起工作,肖若飞移开了头,放开顾春来,自己两条腿耷下床。哪想顾春来速度更快,直接搂住他的手臂,对他说:“先别走,没有事情不能跟我说。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别再瞒着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身体问题更难过的事情。”
“没跑,在呢。”肖若飞温柔地回看对方,“最近事儿多,两头跑。给我点时间想清楚,好不好?”
肖若飞说得越云淡风轻,顾春来心里越着慌。他清楚,人各有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算帮对方最大的忙。即使只有一分也好,能让肖若飞的压力从100变到99,他也愿尽力尝试。
顾春来没放手,稍事斟酌,看着对方的眼睛,无声地做口型:“新计划出了问题?”
出乎意料也情理之中,肖若飞点了头。
“有多糟?”这次顾春来发出声音,却像生锈的弦,变了调。
他起身,逆光站立,又变成那个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肖若飞。他整好褶皱的衣衫,仿佛从未受过病痛折磨,云淡风轻地说:“有可能泡汤。不过,我还在想办法。”
泡汤,就意味着计划受阻严重,最后很可能无法成型。
这是顾春来所能想到的最糟的结局。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顾春来千万思愁中,唯一没出现过的就是肖若飞的事业。虽然这些年他不在肖若飞身边,但他看着肖若飞从灿星影业年轻的ceo成长为“种子计划”的发起执行人,成为“光影之夜”的执行委员之一,让灿星影业的金字招牌愈发熠熠生辉,也创造过多次商业和艺术上的奇迹。也不知是调侃还是真的被给予厚望,近来肖若飞甚至被称作“艺术片的试金石”、“独立电影之王”。就算拍《说学逗唱》前情势如此严峻,最后肖若飞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演员,克服拍摄中一切困难,在预定时间内完美杀青。
肖若飞向来步步为营,计划周全,这样突如其来的
变数,背后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解决多少麻烦。
“瞧你的脸,”肖若飞拉过椅子,坐到顾春来旁边,“太丧,开心点。我说过,还在想办法。”
顾春来急火火的:“可现在已经是年底了。”
“急什么,嗓子都扯裂了,你现在啊,好好休息才是。”肖若飞声音变得柔和,拿过杯水,举到顾春来嘴边,待对方好好喝下去,才继续讲话,“这不,还一星期才到明年。公司计划,春节后开始执行。这么算,还一个多月,够了。”
“但……”
顾春来仍不放心。自打肖若飞对他讲过来年的计划后,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有些冒险,但对新人来说是无比珍贵的机会。况且,一直以来,肖若飞的野心就是在不影响商业收益的情况下,拍出名垂青史的电影。这样的片子,最重要的莫过于故事本身。现在灿星的内容团队已十分成熟,但创作力依然有限。继续签编剧,只会成为无底洞。发展到这个阶段,灿星的政策确实需要改变,而肖若飞的新计划,虽然实施起来问题重重,但推到台面上,能解决不少问题。
不只是灿星,整个业界都能受益。
顾春来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对肖若飞全讲了。肖若飞叹口气,把目前的困境一说,居然和顾春来料想中一模一样。
“若飞,你现在想到什么办法没?”说完,顾春来才惊觉自己语气太急,跟催魂夺命符似的。
肖若飞好似猜中他内心的不安,抬手拨开他被纱布裹住的头发,说:“还在考虑。除了游说董事会,该投票,其它的……不好说。”
“那我能不能帮忙?为你的未来,为咱俩的未来,我想做点什么。”
顾春来面颊通红,竟急出一头汗。肖若飞细细将汗拭净,抵住对方额头,热度仍在继续。可那家伙不知几时来了那么大的力气,往床上按都按不动,他生怕碰了还未愈合的伤,下手都不方便。
二人正焦灼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
“二位,聊什么呢?”
他们不约而同抬头一看,昨夜被谴走的闫辉正站在门口。他旁边不是别人,正是所有人心里的定海神针——肖灿星。
没想到肖灿星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医院,顾春来连滚带爬要下床迎接对方,可这位年过花甲的女性身体依然强健,两步走到床前,扶住他,要他别随意下地乱动。多了两个人,顾春来没法再任性,只得乖乖倚在床上,面容淡定。
旁边的肖若飞冲他做鬼脸,吐舌头,他也只能装没看到,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和长辈拉家常。
说了没两句,有人给肖若飞打电话。一看是公司的,他也不好耽搁,和几位简单道别,就离开了。
病房里太闷,而外面天气太好,日光渐暖,天上没有一片云彩。顾春来看着窗外嬉闹的人群,好不羡慕,便跟周围的人磨了一圈,医生终于松口,说只要做好保暖措施,可以坐在轮椅上出去遛弯儿。
顾春来也明白,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他也不好有任何怨言。闫辉身强力壮的,一把将他抱到轮椅上,肖灿星在一旁为他搭毯裹腿,不一会儿,他就成了个蹲在轮椅上的小雪人,全副武装,没有一丝纰漏。
或许是死里逃生,也或许是太久没见太阳,顾春来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被打开,每一寸皮肤都在贪婪地吸收外界带着灰尘和喧嚣。他吹绒毛,吞空气,让这几天回暖又出现的蝴蝶在自己指尖停留。
走出去不远,他听旁边有人笑,笑声很熟,偏过头,发现肖灿星捂着嘴,眼角的褶皱像是翅膀一样,随时能飞起来。
“阿姨,啊,不对,灿星老师,若飞笑起来和您真像。”
肖灿星笑意不减:“没关系,你叫我阿姨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