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水水
允唤林当他有病,瞠了他一眼,“自己跟冰柜里拿。”
让杨堪拿他就真拿,也没给钱,给了允唤林也不会收,他一边嘬着冰棍,一边往柜台里蹭,“你家冰棍还没涨价?”
巷口的店都卖一毛,唤林家还是八分六分的价格。
允唤林摇摇头,“薄利多销。”八分六分还有得赚,突然涨价肯定会流失顾客。
杨堪不置可否,朝允唤林靠近了些,“待会去我家楼上睡,我妈他们晚上估计得去航运大厅睡觉。”
码头这片儿在哪睡都一样,夜不闭户,多少人家都是门户大开,支着凉板在家门口睡觉,允唤林没拒绝也没答应,杨堪全当他默许了。
“来,我教你用call机。”杨堪推了推允唤林的肩头。
允唤林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一下午都坐立不安,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将东西还给杨堪,这会像是送出去个负担,飞快的递到杨堪手里。
“我不要了,你拿回去自己用吧。”
杨堪没理他,转而说起call机的用法,“跟你讲,等我再出船,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给你,你就能去巷口给我回电话。”
允唤林不自觉的翻着白眼,合着还是得去巷口打电话呗,买这玩意就是有钱烧得慌,多此一举。
知道允唤林在想什么,杨堪啧了一声,“那以后咱俩通电话,就不用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先前找允唤林的时候,杨堪不能打回家,不能打到他爸单位上,只能打到巷口的店里,老板跟广播似的在巷口叫允唤林去听电话,整条街的人都听得到。
“知道就知道呗。”允唤林不以为然,还是觉得钱花的冤枉。
“那咋俩就不能有点隐私啊。”杨堪不这样想,他就想透过电话听听允唤林冰冷的声音,阴悄悄的,就他俩知道的。
“我俩什么隐私?”允唤林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俩…”杨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允唤林的话,只能话锋一转,继续说他的call机,“这玩意儿还能留言,到时候不打电话也行,我找通讯台给你留言。”
Call机用途过于鸡肋了一点,不像大哥大似的能直接通电话,但两者都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华而不实。
介绍完用法,杨堪将call机又塞回允唤林手里,先他一步开口,“买都买了,又退不了,谁用不一样啊,快别跟我争了。”
知道杨堪家里条件殷实一些,没人拦着他用钱,多少有点臭毛病,可允唤林家不一样,钱柜里都是一分一角的零票,他还想跟杨堪推拒一番。
“我…”允唤林刚一抬手,店里骤然黑了下来,眼前隐约能看到杨堪的轮廓,同时从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惊呼声,“哦豁!”
黑暗中两人异口同声道,“停电了。”
停电是常事,特别是到了夏天,用电高峰时段,特别容易停电,允唤林摸瞎去找蜡烛和火柴,很快店里发出暗黄色的烛光。
等他举着蜡烛一回头,杨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身后是宽大的影子,黑漆漆的印在墙壁上,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阵,允唤林几次想开口,问杨堪看着他干嘛,沉默的气氛压得他开不了口。
注视允唤林成了杨堪的一种习惯,特别是跑船后,个把月都看不到允唤林,他每次都想把允唤林的身影样貌刻画在心里。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突如其来的沉默不会显得尴尬,只是让允唤林觉得莫名其妙,他举着蜡烛干站了一会儿,直到蜡油滴到手指上才回过神。
一边呼蚩呼蚩的换着气,一边将蜡烛固定在啤酒瓶上。
静谧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小店门口陆陆续续走来了人,回回停电,蜡烛买的最快,允唤林拿了几根放到柜台里,又将装蜡烛的箱子放到脚边。
“唤林,拿两根蜡烛。”一根、两根的,很快一箱便见底了。
这一停电,连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弱了,两人又坐了会儿,允唤林突然站起来身来,“去你家吧。”蜡烛也卖光了,停电后也不会太多别的生意。
跟奶奶打了声招呼,两人一起往杨堪家去了,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杨堪父母跟两个妹妹搬着凉板出门。
允唤林赶紧喊人,“杨叔叔,胡阿姨。”
“我们这儿去航运占地方呢,家里睡着热。”杨堪妈解释道。
“我们不去了。”杨堪帮忙把枕头毛巾提到门外,“我跟唤林去顶楼睡。”
也没硬拉俩人去,杨堪妈又提醒了一句,“桶里冰着西瓜呢,杨堪你待会切给唤林吃,我们就先出去了。”
送走四人,他俩西瓜也懒得吃,拿着蚊帐枕头上楼。
杨堪家是露天顶楼,台子上都是杨堪妈种的花,茉莉、玫瑰、栀子花、太阳花,好看又好闻,就是夏天招蚊虫,睡顶楼就得搭蚊帐,不然蚊子咬的你一身包。
蚊帐得拿绳子牵好,搭好凉板后,杨堪站在上面给蚊帐打结,听到允唤林说道,“胡阿姨种的花可真多。”
“我妹妹她们不是老戴茉莉花出门,每天早上都摘。”杨堪低头取笑道,“明早也给你摘点吧,也给你穿成手环,能香一天。”
“你有毛病…”允唤林冷不丁的白了他一眼。
光杨堪一个人乐够了,蚊帐也刚好绑好,在凉板下点了蚊香,两人一道躺下。
凉风阵阵,头顶是璀璨的夜空,停电的缘故,闪烁的星星看得格外的清晰,杨堪一只手枕在脑袋下,冷不丁道,“我妈给我介绍对象了。”
静谧的深夜,黑色笼罩着一切,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要不是顶楼的风声有些大,吹拂着枝叶哗哗作响,杨堪以为时间静止下来了。
他等了一阵,以为允唤林不会给他接他的话。
“哪家的啊?干什么的?”允唤林别捏的翻着身,背对着杨堪。
杨堪偷摸着看了他一眼,“好几个,学校教书的,银行的柜员都有。”
“哦…”允唤林不咸不淡的回答道,都挺好的,有正经工作的姑娘。
空气中莫名有些干涩,杨堪没有期待允唤林能给他什么反应,“我没答应…”他为了自己松了口气,“结婚的话,咱俩最好一天结。”
“扯淡呢?”没人帮允唤林操持结婚的事情,他也没想过,在杨堪看不到地方,允唤林偷偷抓了把毛巾。
人都还没活明白呢,谈结婚确实是扯淡。
杨堪叹了口气,又道,“允叔叔最近没回来?”
“工资还没输完,看不到人影。”谈起亲爸,允唤林语气中不带什么情绪,就像是说的是别人的爸爸一样。
杨堪转头看着允唤林的后背,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叔叔要钱你就给他,不够来找我借。”
允唤林一动不动的,依旧不给他回应,杨堪下不来台,又格外的焦虑,一伸手将允唤林掰了过来。
杨堪撑着脑袋,稍稍撑起身子,半截儿身体凌驾在允唤林脑袋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允唤林。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允唤林木讷的看着头顶的人,半晌才磕磕巴巴的挤出一句,“你…干嘛?”
第3章
杨堪块头大比他大,火力又足,扑上来的瞬间,允唤林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燥热完全替代了丝丝凉意,心跳得厉害。
顶上的杨堪紧盯着自己,允唤林浑身不自在,稍稍挪动着身子,哪料杨堪也跟了上来,两人挤在同一块凉板上,支在两条板凳中间的凉板明显往下凹陷一块。
允唤林生怕杨堪这体型把板子压塌了,正想开口叫他睡回去,“你…”
“咔”的一声,凉板不堪重负,允唤林一个翻身站到了地上,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去拉杨堪,“咔”杨堪连人带凉板一道摔在了地上。
“哎哟!”哪怕凉板跟地面的距离不高,杨堪还是被摔的青痛,“你反应这么快!”
连忙将杨堪从地上拉起来,“睡觉就好好睡觉,你翻来翻去的干嘛。”允唤林心虚的反驳,他不想承认,打从杨堪压到他头顶时,他便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现在两块凉板就剩一块,两人目光一碰上后,允唤林半嗔半喜,哭笑不得,“还睡个屁。”
杨堪揉了揉腰,嘀咕道,“平时都是我妹她们睡这块凉板,我跟我爸都不敢睡。”
“那你还敢往上爬。”允唤林无语至极,想着两人回屋睡算了。
将另一块凉板往板凳中间移了一截儿,杨堪上一躺,侧着身睡,拍了拍身边的地方,“挤挤。”
也不是非要下楼,挤挤也行,允唤林背对着他躺下,杨堪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心里那点感觉不可名状,伸手又想去掰允唤林的肩头。
背后的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允唤林听得背脊都在发麻,不知道杨堪又想折腾什么,先开口道,“这块塌了,我就回家去了。”
蠢蠢欲动的手立马收了回来,杨堪讪讪的看着头顶的蚊帐,不近人情,跟电话里冷冰冰的允唤林别无二致。
十多年了,允唤林这脾气还是改不了,打从记事起,允唤林跟自己说话都是这幅冷若冰霜的样子,怎么就偏偏是对自己。
两人从小就是邻居,年纪又相仿,刚跟允唤林相处的时候,杨堪热脸贴了不少的冷屁股。
当时三小刚刚开学,杨堪一大早在允唤林家楼下等他,刚六岁的允唤林满脸的稚气,见到杨堪后,眼中闪烁,旋即又收好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愫。
走了一路,杨堪说了一路,别提有多烦人,“咱俩是一个班。”三小一个年级就三个班,在一个班上的几率很大。
太烦人了,明早一定要躲开杨堪,允唤林暗暗的想。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确定门口没守着人,飞快的往学校走,未曾想到杨堪是属狗的,脚下跟踩着轮子似得,半路就撵上他了。
那一次没躲开杨堪后,十多年来都没有再躲过。
跟同龄人比起来,允唤林过于老成,跟他清秀的脸一点都不搭,特别是他妈妈跑后。
杨堪习惯了允唤林捂不热的样子,可别人不一样。一些大胆的小姑娘主动跟允唤林搭讪,允唤林茫然的看着她们,半天都不会说一句。
下不来台的小姑娘恼羞成怒,第二天就找了自家的哥哥把允唤林堵在门口。
杨堪有时候也会来气,想着别人给允唤林一点教训,看这个小哑巴知不知道开口,真真拳头落到允唤林头顶时,杨堪比谁都护的快。
帮允唤林挨了一拳后,拉着人往前跑,等到将这些人彻底甩掉,杨堪才撒开允唤林的手,嘟囔道,“疼死我了。”
杨堪就比允唤林大一岁,谁不是六七岁的花朵,挨打了谁不知道疼,况且当时的杨堪还没有皮糙肉厚,语气都委屈的变调。
别扭冷漠惯得允唤林刚想说,又不是他让杨堪强出头的,一转头便看到杨堪颧骨上青了一块儿。
不看还好,被允唤林一盯,杨堪委屈大了,眼眶里都闪着泪花,“是不是青了,回去我妈肯定又要揍我。”
再冷漠的允唤林还是小孩子,别扭是面上别扭,心里知道愧疚,“叫我奶奶给你揉揉吧,今天去我家睡觉。”
那个时候允唤林又矮又瘦,转眼两人都到了结婚了年纪。
躺了片刻也不见允唤林出声,杨堪收起他脑子里走马灯似得回忆,低声喊道,“唤林…”
允唤林抱着手臂没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搭理人,杨堪大着胆子起身,越过允唤林的身体去看他,“唤林…”还是没得允唤林的回应。
一米宽不到的凉板睡一个人都够呛,多翻一个身都会掉到地上,两个挤在一起更是肉贴肉的。
乌漆嘛黑的楼顶上,幸好月光够明亮,正好能看清允唤林的睡颜。允唤林呼吸很浅,安静的侧躺着,身体伴随着呼吸起伏不大。
头发长长了不少,额前的刘海盖住脑门,还遮挡着双眼,借着月色,能看到允唤林耳垂上的经脉,薄透冰凉。
老一辈的人都封建迷信,他听过不少人说允唤林的闲话,耳垂薄的人,都福浅,允家才会家不像家的样子。
杨堪不信命,更不信邪,唤林父母的事情,跟唤林有什么关系。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掌心炙热的温度,让他莫名想要亲近允唤林的耳垂,指腹抚摸到耳垂后,对冰冷的感知格外的明显。
福浅不浅的,杨堪不知道,他只知道允唤林肯定是体寒,夏天不知道热,冬天却害怕冷。
等到杨堪满足的躺下,黑暗中,允唤林才偷偷睁开眼睛,在杨堪第一次喊他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的有感觉。
直到耳朵上一热,杨堪的手指在摩挲着他的耳垂,他才彻底清醒,咬紧牙关才忍住了颤栗,幸好杨堪没再有别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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