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躺了没多久,有人开了卧室门进来。
沈之川难受得睁不开眼。
来人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走了。过了一会这人又回来,手里多了个呜呜呼呼的东西,伸进沈之川的头发里,沿着头皮慢慢移动,说不上的麻痒。
“方显。” 这东西蹭着头皮来来去去,弄得沈之川很没有安全感。他睁开眼伸手去推那诡异的机器。
“别动。” 方显按住他的手,“给你吹头发,顺便按摩一下,明天起来不头疼。你好好躺着。”
方显的手劲很大,沈之川无法,只好躺着享受。
那东西嘶嘶地吐着热风,前面按摩的头部还会转会震,搔得头皮又痒又麻,适应了确实很舒服,甚至还很爽利。
只是爽着爽着,沈之川发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大对头了。
他又尴尬又臊得慌,把被子往腰间堆了堆,试图遮掩自己的不对头,还阻止方显:“你别弄了。”
方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转瞬间就明白了,轻轻笑起来。
他关掉按摩器扔到一边,俯身看着闭眼装无事发生的沈之川。
沈之川的脸颊甚至比方才更红了。他抿着嘴唇睫毛轻轻抖动的样子,毫无平日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反而令人心生怜爱。
“不就是起反应了吗?” 方显凑到沈之川耳边低声说,“按摩器嘛,爽了多正常。”
沈之川不说话。
方显得寸进尺:“我们川川好可怜,方哥哥来帮帮川川好不好?” 他嘴里打着商量,手却已经摸进了什么秘密都遮掩不住的丝绸薄被里。
沈之川像一条突然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猛地一抖,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别…”
在此之前,方显从没想过沈之川会有这样一面。
他是喜欢沈之川,但从来没朝那个方向肖想过他,好像生怕玷污了这个人。
沈之川在人前是一捧又清又冷的白月光,是春日里雪山上融化的第一滴水。但当他满面绯红地躺在方显怀里时,发出微弱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吟唱般的声音,不自觉地抬起身体将自己往方显怀里送时,方显才得以窥见这白月光的另一面,尝到那滴甘甜的水。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沈之川,为自己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贴上一个句号。
沈之川在结束很久之后,仍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维持着半仰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显从卫生间洗完手走出来。
他这会精虫下线了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胆子太大。他有些惴惴地走到床边坐下,试探地去握沈之川垂在身侧的手。
沈之川没有推他。
两人一躺一坐,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沈之川才睁开眼睛,慢慢地开口:“方显,你个混蛋。”
有气无力,不像斥责,反像撒娇。
方显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回了胸腔里。
他闷笑一声俯身去看沈之川,握着沈之川的手晃了晃:“川川,放下碗就骂厨子可不好。”
沈之川过了一会才又开口:“你真的有糖尿病吗?”
问得突兀,方显都愣了:“是啊,怎么了?”
沈之川摇摇头不再说话。
方显却意识到了沈之川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一型糖尿病,十多岁的时候在学校突然发病的。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一天四针。” 方显握着沈之川的手,慢慢地说,“其实也可以带泵,医生也推荐带泵,带泵控制血糖的效果更好。”
“那你为什么不带?”沈之川没忍住,顺着他的话问。
方显耸耸肩,笑了起来:“我喜欢跑步,喜欢赛车,喜欢和心爱的人做运动,带着泵什么都不能干,那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沈之川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方显给他做饭,有些菜自己却不吃,想起方显冒着大雨来给他送伞,还有那次被他扔掉的一盒点心。
他那时候以为方显是为了卖惨胡说八道。
现在回想起来,沈之川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一个病人。
方显捏捏他的手:“你现在这个表情和我妈知道我这辈子都是个病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之川偏头看他。
方显松开沈之川的手,轻轻向下扯了扯那艳红而薄削的嘴唇:“就是这样,好像我后半辈子都完了似的。”
“川川,你笑着才好看。” 他又推了推沈之川的嘴角,“做我的爱人其实也挺麻烦的。我的医生会定期把体检报告发进你的邮箱,不过你要是嫌烦,也可以把他加进屏蔽名单。”
“还有我的血糖水平和注射时间,也会发进家庭数据流里。如果我在外面因为酮症酸中毒倒了,你要给急救医院授权我的医疗记录。”
“但是除了这个病以外,我也是个不错的爱人。我的经济状况很好,你这辈子也不用为钱的事情烦恼;我交往过不少人,但从来都没有劈腿出轨过。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也会明白地跟你讲清楚;我除了跑步和赛车,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比起出去应酬,我更喜欢带你去爬山泡温泉。我很爱惜自己活着的时间,所以会活得很长,不会把爱人独孤地留在世界上。”
“顺便提一句,我的技术也很好。以后你会很舒服的。”
“川川,你试试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方显是条守在山洞前的巨龙,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守护的宝物,邀请路过的行人进去一观。
沈之川觉得自己像个穷酸的胆小鬼,又垂涎,又惊惧于巨龙,站在门口迟迟徘徊不去。
沈之川想了很久,真的很久。久到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半寸天光从帘子后面钻出来,躲雨的鸟啄啄翅膀准备归巢。
沈之川终于开口了:“我,我要先去和他谈一谈。”
方显握紧了沈之川的手,亲吻他的额头:“我们川川真棒。”
第41章 银河系 一
谢栗和程光发现沈美人最近心情好得不像话。
具体体现在上课有人迟到, 沈美人抬抬手就把人放进去,学生的卷子还差一两分及格,他也抬抬手放过去了。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程光怀疑沈美人是恋爱了。
“你没发觉老板最近还胖点了吗?” 程光颇有心得,“一般这种情况, 多半就是谈恋爱了。”
他回头捏捏自己师弟的脸:“怪了, 你也谈恋爱了, 怎么一点没胖呢?”
谢栗最近忙得四脚朝天, 根本没工夫胖,连找男朋友谈恋爱的时间都快没了。
他看看时间, 拜托程光盯着电脑,自己背包先走了, 去赶下一个场子。
他现在要上课, 还有他们手上做的东西,再加上学校搞的志愿者服务。当初答应在杨老师那里帮忙的时候也没想到后面会忙成这样。
谢栗和那位学者见了一面, 发现对方是个华裔, 会讲中文, 完全没有沟通问题。谢栗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想来这种便利, 不是沈之川替他争取的,就是学校看在谈恪的面子上给他的。
谢栗虽然忙, 还是没停掉在杨老师那里的志愿工作。
谈恪对此有微词,但谢栗觉得在杨老师那里其实对他自己很有帮助。通过给这些有听障的小朋友读书, 他发觉他的口音也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么差, 至少大部分内容他们都能听懂的。而且就算说错了, 大家和谢栗一起纠正,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谢栗终于发觉“自己”这座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难攀,别人的评价也不需要那样在意。
谢栗今天要帮大一点的那群孩子做对话练习。这群孩子基本都上初中了,如果他们以后想像普通人一样参加高考上大学,口语和听力这关不得不过。他们的父母也在普通学校和残障学校之间犹豫。怕把孩子送进普通学校跟不上受欺负,又怕送进残障学校就离大学越来越远了。
杨老师这里像救命稻草,决定了这群孩子未来的方向。
练习的时候,有个男孩一直在开小差。不是抠手指捡上的石子儿扔着玩,就是拿着手机打游戏。
谢栗提醒好几次,男孩都我行我素。
谢栗终于忍不住了,啪地把书一撂,走到男孩面前:“手机放下,不许玩了。”
那男孩充耳不闻,照旧在指挥屏幕上的小人冲锋陷阵。
谢栗来火了,伸手去拿男生手里的手机,一面说:“你既然来了就要和大家一起练习,不然就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男生着恼了,猛地站起来从谢栗手里抢过手机,含含混混发音奇怪地朝谢栗大喊:“我本来就不想!”
他说完站起来就走。
谢栗急了,跟着伸手去拉这孩子。
没想到这孩子看着岁数不大,劲特别大。他头也不回地,就着谢栗拽他的角度顺势就把谢栗往后使劲推了一把。
谢栗没站稳,一下子被搡到了桌子上,后腰撞到了桌子的尖角。
他疼得眼前一黑,赶紧扶着桌子蹲下去。
年纪小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吓得不敢吱声了。年纪大点的赶紧站起来,跑进屋去叫正在给别的孩子上课的杨老师。
杨老师匆匆跑出来。谢栗正蹲在地上,脸色都白了。
杨老师也慌了:“小谢,你怎么样?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谢栗疼得说不出话,一手捂着腰的位置,另一只手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缓过最疼的那一阵,才微微摇了下头:“应该,没流血,就是有点疼,我缓缓就好了。”
杨老师没他那么大心,转身回去找手机给谈恪打电话。
谈恪过来的时候,谢栗正在里面沙发上趴着,杨老师在给他检查伤处。
桌子尖角撞出了半根手指长的淤青,是没破皮,但是慢慢由红转紫,看着也很吓人。
“走吧,去医院看看。” 谈恪无声无息的进来,突然开口,把谢栗吓了一大跳。
谢栗也有好几天没见到谈恪了,本来就很想他,这会更想撒娇。可他一看谈恪的脸色,嘴里的话就不由自主咽下去了。
谈恪二话不说,拎起旁边谢栗的包。
杨老师见谈恪的样子也心生不安,跟着他们一路送到巷子口:“推小谢的那个孩子还在等着,要不我叫他来和小谢道个歉吧。”
谈恪替谢栗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关上门,才转身对杨老师说:“不用了,让那个孩子别等了。我带谢栗去医院看看。”
谢栗扒着车窗看谈恪和杨老师站在外面说话。车里隔音好,外面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看杨老师的表情很紧张的样子。
谈恪开门坐进来,挂挡起步,从巷子里拐了出来在红绿灯前停下,才开口:“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伤到骨头。”
谢栗摸摸自己的后腰:“其实已经好多了。这会就按一按才感觉疼。”
谈恪不说话。
谢栗看出了谈恪非常不高兴,不由得心里犯嘀咕。
车快开到医院门口,谈恪才又开口说话:“我刚才和杨老师说,后面你太忙了,就不去了。我会想办法帮她联系新的志愿者,如果有需要,花钱请几个专业的老师也可以。”
谢栗非常吃惊,他没想到谈恪会替他做这种决定:“可是我没想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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