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杜
他想问,却没问,不敢问。
庄奕将车开进医院,原本围在楼门口的大批记者已经散了,大约是觉得挖不到新闻,便又追逐下一处血腥而去。病房楼外停着几辆医政处的车,寻聿明进门时路过,与庄奕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先去院长办公室,再和老陈一起去实验室,电梯厢里,老陈一个劲儿地叮嘱:“一定要实话实说,千万别撒谎,要不然更麻烦。但是……也别太实在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寻聿明摇摇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老陈低低咳了一声,“不能撒谎当然是咱们的原则,但也别什么实话都往外秃噜,尤其是遇见那种敏感的,你就往尽量专业上说,别……”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有什么不太合规的,毕竟实际情况严格按照规定来有点不现实,也要懂得避重就轻,多谈专业内容搪塞,他们听不懂的。”庄奕索性直说给他听。
老陈“咳咳”两声,装模作样道:“话是不假……别说这么难听嘛。”
熟料寻聿明脸一板,推了推眼镜,“我会实话实说,有问必答。”
“……”
庄奕摊摊手,老陈叹了一声:“随你吧。”
三人走出电梯,实验室的大门敞着,岑寂和小周正在走廊上等着,见他们来打了个手势,示意里面有人。寻聿明敲敲门进去,四个穿蓝制服的人正在里面盘问蘑菇头,还有五六个貌似医护人员正在查看他们的实验设备。
寻聿明和他们打过招呼,跟其中一个寸头的工作人员去了里屋。老陈站在门口和负责人寒暄,庄奕不能进去陪寻聿明,待在这里也烦躁,拉拉领带去了一楼楼梯间的吸烟区。
他刚点上一支烟,就听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抬头扫了一眼,正对上孙卓的视线。二人不熟,但都听过对方的事情,一时有些尴尬,各自回过头,没搭腔。
孙卓走到门口,看看楼下负一层,收回推门的手,突然问庄奕:“调查组的人来了吗?”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庄奕左手插着兜,右手捏着烟,薄唇吐出一口青雾,英俊的脸朦朦胧胧,益发显得稳重而魅力。
孙卓盯着他,嘴角一扯,轻轻“嗤”了一声,转身欲走,想了想,反而拉上门问:“我真纳闷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都到现在了,你还跟他绑一块儿。”
若是以前,寻聿明风姿出众,长相超群,还是卓越的医生,享有国内外的盛誉。庄奕喜欢他无可厚非,但今时今日,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名声毁于一旦,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庄奕如此聪明优秀的人,何必跟他共沉沦。
“这与你有关系吗?”庄奕嘬了一口烟,唇角微微带笑,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屑。
孙卓笑了笑,倚着门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为什么有的人孤僻冷淡如寻聿明,却仿佛天生是人群焦点,拥有万众瞩目。连一向与他不和睦的小赵,竟也悄无声息地转变了立场。
与这种人一比,他们这些人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庄奕见他神色轻蔑,问得却认真,侧过身道:“寻聿明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他从来没有被命运宠爱过,你觉得他活得很轻松吗?那说明你不了解他。或许他有点天赋吧,可是跟他付出的相比,那点天赋根本不值一提。”
“大家喜欢他,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傻,也不瞎,一个人是好是坏,有没有能力,一天两天或许看不出来,但人心这东西啊,从古至今都藏不住,时间长了总会露出来。”
“至于我……”庄奕掸掸烟灰,吸了一口,“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最年轻的菲尔德奖得主,不是因为他是赫赫有名的寻大夫,也不是因为他是少年天才,是个美人。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他。无论他是大夫也好,是乞丐也罢,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孙卓的表情有一丝裂纹,他笑了笑,语气不无讽刺:“你还真是伟大!”
庄奕也笑,将烟蒂丢到地上踩灭,踢进了旁边的簸箕。他拉拉衣襟,径自下楼,经过他身边时,淡淡道:“你这种人,当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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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改错
实验室门口围着的人已经散了,只有岑寂、小周和刚出来的蘑菇头还在。
庄奕抽完一支烟, 过去问:“陈院长呢?”
“和调查组的人去办公室了。”岑寂两手插着牛仔裤兜, 背靠瓷砖墙, 看上去有些倦怠。
蘑菇头皱了皱眉:“寻老师怎么还不出来?刚才问我那个人有点严肃, 最好别是跟他谈话呢。”
“他问你什么了?”小周嘬着棒棒糖问。
“不让说。”蘑菇头摆摆手, 四顾一望,低声说:“应该问的和你们一样,想跟咱们对对口径吧,看有没有说法不一样的。”
庄奕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左手插在西裤兜里,站姿慢慢懒散下来。他一天一夜没合眼,太阳穴疼得发胀,心里也不由得烦躁。
理智上讲, 寻聿明这次进去不过是配合调查,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事关小耳朵, 庄奕还是难以平静, 也许他就是波澜不兴湖面上的一缕风,专往自己心里吹。
走廊里的声控灯暗下来,岑寂重重跺一下脚,灯光点亮, 眼前倏然多出一人, “妈呀!”是陈霖霖,“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刚走过来,吓得跟见鬼似的。”陈霖霖白眼一翻, 递给他们一只塑料袋,“你们饿不饿?我买了点吃的。”
“我饿,我饿。”小周听说有得吃,忙伸手去接。“谢啦。”
岑寂和蘑菇头也喊饿,三个人围着一只袋子,瓜分里面的关东煮、烤肠、小笼包、卤蛋。
庄奕朝陈霖霖一点头,示意他过来,“方不渝呢?”
“病房呢。”陈霖霖叹了口气,“他也看见网上那些话了,现在寸步不离病房,就在长椅上傻坐着。再这么下去,非魔怔了不行。”
“薛珈言还没醒?”庄奕明知故问,却也是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陈霖霖不想回答是,然而事实如此,他也无法改变:“或许再等等呢,这才一天,他昨晚颅内感染,恢复也得需要时间啊。”
“但是舆情不乐观。”庄奕的目光虚虚落在灰白色铁门上,看不出藏着什么情绪。
陈霖霖踌躇片刻,问他:“要是……我是说如果,薛珈言真的醒不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