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三眼黑猫
宋观低头瞅了瞅小兔子,对哦,新神都是没有名字的,又问:“那你想好了要取名叫什么了么?”再看小兔子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宋观心软了一下,可恶,死兔子没事长那么萌做什么,观哥才不会被这种肤浅的表象欺骗好么,不过仍是放轻了声音地说道,“你是白的,要不就叫小白好了。”
宋观是个取名废,不过,小兔子没说话,是个默认的意思。
自打小白来到这一大堆动物当中之后,没过几天,很会揍人的小白就成了这群小动物们的首领,人称“白大人”,大家都很尊敬“白大人”,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白大人”就是曾经这山上专门碎人膝盖的无耻妖物。
而在融入了小动物们的群体之后,只见一开始看着颇为“冷艳高贵diao炸天”的小兔子,逐渐变得平易近人了很多。被人赞扬了之后还会害羞,宋观发现小白害羞的表现主要在于,左耳会很明显地抖两下,左腿也跟着颤抖两下,然后宋观也就觉得,这只小兔子虽然强行让人为其抓鱼一百年十分可恶,但有些地方还是有点可爱的。
只是岁月是把杀猪刀,谁曾想曾经长得玲珑娇小的小兔子,竟会在四十年后,胖得几乎成了一条狗。
脸上都是横肉好吗!走起路如山倒有没有!根本不能看好么!而且还特别会吃!完全停不下来的那种!
比如说宋观煮了一锅肉汤,他转身准备去拿盐,结果转过来一看,卧槽,肉汤呢?肉汤呢!锅子直接见了底,一点残余都没有。再去找小白,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在对方的牙缝里找到些许肉汤的残渣。宋观抓住对方死命摇:“你又偷吃了是不是!”小白左耳很明显地抖了两下,半空里的左腿也颤抖了两下:“……没有。”宋观继续抓住对方死命摇晃:“还耍赖!不是你偷吃的是谁偷吃的!”小白任由他抓着晃着,挪开视线:“我也不知道。”宋观:“……”
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以宋观忍无可忍地将锅子扣子在这死兔子的脑袋上为结束画面。
家里养了那么一只变异兔子的人你伤不起好么,胃部完全连通宇宙的好么,明明是只兔子却从来不吃胡萝卜,只吃肉,偷吃还要装作自己没有吃!承认小碗肉不够吃就这么难吗?他又不是不给肉吃!说一下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非要偷吃搞得他工作量大增,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要花费在给这只死兔子烧肉。有过开头这样的经历之后,宋观也不管这只死兔子吃多少,先烧够一整卡车的肉。便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见着小白曾经玲珑娇小的形象再不复存在,原来那么一只小小的兔子,就如同吹气球一样胖起来,四十年时间胖成狗,八十年后壮如牛!
岁月若是把杀猪刀,那也杀得忒狠点。
转眼许多年过去,山中岁月漫长得让人觉得就此好似要耗尽一辈子似的。但见梅花又一年,适逢百年之约到期,之前那么些年宋观一直软磨硬地泡威逼利诱,却愣是没能让小白松口提前破了法阵,好容易如今时间到期,宋观戳着小白的脸说:“快点快点。”
于是九嶷山上空的屏障被撤去,蔚蓝的天幕里浮着朵朵重云,宋观满以为自己能迈步而出的那一刹那,却遭遇了阻挠。
还能是什么,原来这是阵中阵,一重之外还有一重。
小白所掌握的法阵,不过是当中一重。
宋观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神情地,露出一个仿佛被人塞了一嘴秤砣的表情。
小白不知发生了什么,它所掌管的法阵同另一重法阵几乎是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一处,纠缠得难舍难分,直到它撤去了它的法阵,仍未察觉到另一重。可是小白看着宋观变了脸色,察觉到不妥,便伸了爪子去查看,于是也变了脸色:“宋观……”
宋观抹了把脸,他想他不应该迁怒于人,道:“你让我先……一个人静一静。”
九嶷山上的小动物们,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宋观一个人走远了,扑到小白身边:“白大人,白大人,帝君大人他,是怎么了?”
小白垂了眼帘:“……无事。”
宋观觉得他要被自己蠢哭了,心里落差太大,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一百年的时间是在搞笑吗?挥手幻化出一堆白纸来,然后一脸抑郁的宋观就蹲在山洞里,暗搓搓地开始折纸青蛙来,反正他现在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阵,折纸青蛙就折纸青蛙,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的情绪。他折着折着,折得非常忘我的时候,那名为朗怀的大花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山洞里来,惊慌失措:“帝君大人,不好了,白大人他……”
宋观恹恹放下手中的纸青蛙:“怎么了?”
大花猫呜呜了一声,“扑通”一下摔倒宋观跟前,终是将这段话补齐了:“白大人他,白大人他硬是去破那山外头的法阵,结果那法阵没被破掉,现在也不知道白大人伤得怎么样了,他落地的位置不好,正巧有法阵围着,小神能力不济,无法将白大人救出来,帝君大人,您,您可以去看一眼么?”
宋观手里头的纸青蛙掉在了地上,怔了怔,跳起来:“他这个——”一时想不到合适词语,宋观气结,“他这个逗逼!”
一把抄起了大花猫抱进怀里,青衣在空中卷出一道肃杀的弧度,宋观冷着脸道:“小白人在哪?”
匆匆赶到时,九嶷山近沧澜海,隔在这两地之间的结界之下,果真躺着一个染血的身影。那一身雪白的绒毛沾了血水,都纠结得缠腻在一处。
宋观浮在虚空里,望着那浑身都是血而不知生死的小白,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半晌,他将怀里的大花猫放了,道:“你先去一旁看着罢。”
大风刮得一侧沧澜海水涛涛,这一处的结界,落了一小个空缺,却又自身阵法缘故,飞快地自我修复。这个结界太过精巧可恶,能吸收外界的冲击力,从而转化成自身源动力而供应法阵的运作,实在是不该由此方法强行突破,合该智取着来。这法阵坑爹,宋观要救小白,付了一半神力,终堪堪将那双层夹面的结界重又撕了一道口子,将里头被困的小白抱了出来。
青衣染了血,小白被宋观这一番颠簸,途中睁开过一次眼,眼神都是散着的,好半天才凝聚了焦点,它窝在宋观怀里,一句话,声音轻得仿佛游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宋观叹气,将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些,道:“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少吃点肉。你看你,胖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抱不住了。”
总归经过了这一事情,宋观倒是也没之前那么急着要破阵出去。小白在山洞里养伤,宋观对处理伤口这一业务并不娴熟,便将此项任务交给了大花猫。然后他就躲在山洞里,时常涂涂画画,研究这九嶷山的法阵。期间小白看到过一次宋观的画,低头研究了半晌,表示没看懂,宋观为它解释说:“这是为了更加科学地解开这个世界上的谜题。”小白表示听不懂,却很贴心地没有再问。
连着实地考察加上画图,宋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些时日里,小白已能下地走动,却伤得有些狠,用不了神力。它那一身膘肥的兔子肉,在受伤期间,清减了不少。宋观在山洞里静坐画图纸的时候,小白就进山去采果子。九嶷山上有一种红色的果实,宋观特别钟爱,小白不知道这果实的名字,不过宋观喜欢就是了。这果实不好保存,皮薄汁多,很容易碰坏,一不小心就弄得一手都是鲜红的果浆汁液,要仔细地存放。小白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些红色的果子,搁到宋观的桌子前,宋观摸摸它的脑袋说:“小白你瘦了。”
东风柳眼弄青时,那夜星河当空,月色皎洁。便也是在这一夜间,原本坐在山洞门口啃果子的宋观,突然福临心至地明悟了这身壳子本源之力。顿悟这样的东西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就跟腹泻一样,宋观还没有做好准备,大量的信息在他脑中如原子弹爆炸开来一般,关于法则的运用,关于力量的驱动原理。那样繁复的信息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恍然之中,他似乎差一步就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那也是在那将将再迈进一步的时候,戛然而止。宋观很有些茫然,他一手撑着脑袋,还在消化方才所得的所有信息。
关于青龙的天赋技能,那个“言咒”一般的存在。倘若一个人所说出来的话,就能成真,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逆天。青龙的技能就是这样的所在,所言即能成真。可是当某种力量越是强大,相伴随的,不是所得的能力使用限制越多,那就是要付出的代价越大。这个世间,不是你付出的越多,就能得到的越到。但你若想要得到些什么,那势必要付出些什么。就好像青龙的本源能力使用,每一次使用,都是以消耗自身生命力为代价而进行的。
宋观合着眼这么想着,却蓦然感到被人一刀捅破了肾的剧痛感。
卧槽……
宋观脸色难看地捂住腰部,他觉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麻痹!主角受你已经被主角攻捅腰子了么!
我艹啊,特么我到底错过了多少时间段!
宋观吐血地捂着腰,他已经对这个总是时不时触发“快进键”的世界绝望了,不就是顿了悟么,他顿个悟到底悟去了多少年!
“帝君大人?帝君大人你醒过来啦!”一侧响起一个雀跃的声音,是一只小蝾螈趴在石头上,殷切地将宋观望着。小蝾螈听闻这位大人的名字许久了,他听闻这位大人的传闻也是许久,譬如烦恼海上次第盛开的青莲花盏,譬如冰面之下沉睡千年的神君盛颜,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帝君大人,想想都略有些小激动。
宋观捂着腰靠着墙,面色有些发白,额上渗出了冷汗,等这一阵疼痛缓过去,方才哑着嗓音问:“我……可是过去了三百多年?”
小蝾螈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神色:“大人英明。”
宋观心想,他哪里英明,他英明个蛋。
此一番出来,他原是为了找白虎,却拖到如今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但好歹也不算一点收获也无,至少参悟了这本源能力的使用,也算是一桩幸事。宋观闭目,周遭有神力剧烈波动的迹象,一身青衣无风自动,整个九嶷山都在震动,随着他那一声“四方结界,破”,大地剧烈震荡,笼罩着整个九嶷山的法阵屏障在碎裂,发出琴弦断裂一般的声音。
小蝾螈惊叫着躲在了石头缝间,不忘冲着宋观道:“大人,大人小心啊。”但宋观暂时无暇回复小蝾螈。他想着,原来不同法阵的碎裂声音也是不同的。这一周目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尽快赶到主角攻和主角受那边,至于失踪的白虎,现在谁还顾得上白虎啊,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心念微动,正要移行千里的刹那,右手却一把被人扣住了。宋观有些吃惊,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桃花秋水般的眼睛,那人一身白衣墨发,宛若山水泼墨写就。
仍是这只听过几次的冷如寒潭般的声音,只此刻似乎被放得轻柔了那么多:“别去。”
白衣的帝君说别去。别去。别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