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无生
徐涿从水底下冒出脑袋,手掌抹去脸上的水,说:“你把泳镜戴上,从梯子下来。”
恒温泳池的水不凉,不需要适应的过程,杜子佑直接下了水,池壁的白色灯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皮肤白润如玉。
徐涿怕自己一不小心兽性大发,不敢靠着太近,隔了两三米给他做示范。
杜子佑学习能力很强,看一遍便能掌握动作要领,开始自行练习。
徐涿在一旁盯着,看他缩入水面以下时,粼粼波光掠过俊俏的小脸,如梦如幻;抬头冒出水面时,一绺绺发丝粘在额头,就像上次在雨中被淋湿了一般,流露出动人心弦的脆弱。
徐涿喉咙滚动,悄悄后退半步。
几组憋气练习做完,杜子佑看向徐教练等待下一步指导。
徐涿说:“接下来是蛙泳的基本动作,我先游一次,你先看个大概就可以了。”
杜子佑点点头,却爬上梯子坐到池沿。“坐得高能看得清晰些。”他解释道。
徐涿强迫自己别过脸,不看他闪烁着水光的清瘦身体,说:“我开始啦,看好。”
说完右脚抵在池壁上,低头,双掌相合,脚猛地用力一推,海豚一般窜了出去。
他长手长脚,天生便是游泳的料子,12岁就创造被绑双手游了几公里的光辉战绩。
他不仅游得快,还游得好看,手臂耸动的肌肉,出水换气时腰背后仰的弧度,都如此赏心悦目,杜子佑既羡慕又骄傲——
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私家室内泳池不大,两个来回就一眨眼的功夫,徐涿停下后大气都不喘,问:“看出点什么东西了么。”
杜子佑想了想,说:“曲腿,踏出去,然后再夹紧,循环往复。手和腿不能同步。就这些了。”
徐涿知道他聪明,却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体会到他的聪慧。
“要点你都捉住了,非常厉害,”他赞赏道,“不过我们还是一步步来,先练习腿部动作。”
如果是教普通人,徐涿会让他们先躺岸上练习,但是杜子佑领悟力太强悍,应该可以一步到位。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收腿翻腿蹬腿乍一看并不难,难的是将动作做标准,还要掌握好它们的节奏。
也许是因为学音乐,杜子佑节奏感很好,两手扶池沿练了几次后,徐涿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在游动的过程中再练几遍。
接着是手部动作。
“蛙泳最重要的是腿,手的标准姿势比较难掌握,除非是专业运动员,”徐涿说,“所以我建议你学习一般的划水姿势。”
这些内容光看是看不出来的,杜子佑再聪明也需要有人指导一二。
徐涿示范了一遍小划水,杜子佑练熟了后,徐涿清咳一声,终于来到无可避免的环节了。
“我托住你的腰腹部,”他说,“你同时划动手脚,找找感觉。”
他默念着清净经,滚烫的掌心贴上冰凉的腹部皮肤,杜子佑瑟缩一下,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动,配合地做出漂浮的姿势。
徐涿手一用力,在浮力的帮助下,轻轻松松将对方托了起来。
“开始吧。”他嗓音有些许喑哑。
杜子佑这么伶俐的一个人,此时却开始笨手笨脚了,不是手划早了,就是抬头换气慢了,似乎将刚刚学习的内容忘了个一干二净。
徐涿沉默不语,只是保持托着对方,没有训斥他失常的临场发挥——毕竟徐教练自己就心怀鬼胎。
所幸杜子佑除了聪明,还很有韧劲,不肯服输。
在水里扑腾了许久,总算习惯了自己腹部炙热的触感。他的心绪镇定下来,努力找回自己正常的水准。
只是他是镇定了,他旁边的徐教练却越来越狂躁。
自己心爱的人只穿着一条短裤横在自己身前,自己却不能亲不能摸,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憋屈的男人吗!?
杜子佑很快协调了手脚的动作,换气的时机也掌握得不错,徐涿渐渐松开手,让他依靠游动产生的浮力漂浮起来。
杜子佑绷紧神经一口气游到泳池边缘,喘着粗气停下,回头对着徐涿笑:“我成功了!”
他的快乐很有感染力,徐涿不禁也弯了嘴角:“你乘胜追击,再熟练一下,”末了咽了咽喉咙,说,“我去下厕所。”
游泳不像其他运动一样让人大汗淋漓,但是运动量仍不小,徐涿怕杜子佑体力跟不上,只练了一个半小时便叫他休息。
杜子佑喘着粗气爬上岸,腿软加上重力,使他差点儿就跪倒在地。
徐涿拉他一把,说:“我们拉伸一下,不然你明天路都走不了。”
“好累,”杜子佑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起头看徐涿,撇了下嘴,“不想动。”
“乖,坚持一下,长痛不如短痛,”徐涿劝道,“不然明天你的走路姿势就成公司热门话题了。”
杜子佑剜他一眼,徐涿笑嘻嘻的,又说:“过几天就是庆祝收购成功的晚会,你可是要上台演讲的。”
杜子佑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他做拉伸。
其实他最识大体,事情轻重缓急心里有数,刚刚不过是想撒娇而已。
偏偏徐涿也喜欢看他撒娇,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宠才好。但是他也明白杜子佑并不是弱者,自己得掌握一个度。
*
接下来几天,每天下班后他都以“教授游泳”的借口去杜子佑家里蹭饭。
杜子佑其实已经游得挺好了,两人都对这个借口的合理性避而不谈。
周五晚上,徐涿回到自己住处。
楼道的灯坏了还没修,只有一缕月光照进来。
徐涿刚出电梯,家门口一团黑影突然动了,吓他一大跳。
“是我。”黑影开口,是易沛然。
徐涿哭笑不得:“你蹲我家门口干嘛?有事打电话啊。”
易沛然站起来,看他掏钥匙开门。他说:“还是当面说一声比较好。”
徐涿进门,打开玄关的灯,问:“广告要播的事?”
“对,”易沛然跟他进屋,换鞋,“如果我妈打电话找你,你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呗,”徐涿把背包扔沙发上,走去厨房,拉开冰箱,“你喝什么?啤酒?雪碧?”
“减肥,谢谢。”
徐涿手上一顿,什么也没拿就关了冰箱。最近子佑在勤练身材,自己也不能落后,饮料之类的还是戒掉为好。
“你是不是把易婶拉黑名单了?”徐涿问。
“是她把我拉黑名单了,”易沛然瘫倒在沙发,“如果她找你,你直接挂掉电话就可以,不用听她废话。”
徐涿耸耸肩不置可否,进了卧室。
他们两家住得近,打小一起长大,易婶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还好面子,易沛然这回将自己的女装照公然摆到公众场合,触犯了她的逆鳞,好不容易缓解的关系又要岌岌可危了。
徐涿从衣柜里取出用作睡衣的T恤和短裤,换上,再拿着换下的衣服出来,扔进洗衣机里。
易沛然像嗅到八卦气息的猎犬,从沙发上坐起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你洗过澡回来的,去健身房了?”
徐涿淡定地拿出笔记本电脑。
易沛然眯眼看他,忽地跳跃而起,窜近在他颈侧深吸一口气。
“喂!”徐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干嘛呢你。”
易沛然倒退坐回沙发,坏笑地注视他,说:“那家健身房的沐浴露不是这个气味。”
徐涿木着脸看他。
“你办了一年的卡,不可能浪费钱去别的健身房,”易沛然福尔摩斯上身,分析得头头是道,“秉优的公共浴室我也去过,也不是这个气味,何况你从来不在公司洗澡。”
手机震动,有新消息。徐涿拿了起来。
“那就是在酒店或者别人家里洗了,”易沛然继续道,“无论是哪里,你都不可能一个人去。所以,结论是,你在和某人交往,而且已经到了全垒打的阶段!”
徐涿看手机屏幕,是杜子佑发来的,小小的抱怨:“卫姨又做了炖雪梨,又是只放一点糖,味道寡淡之极。”
徐涿弯起嘴角,杜子佑嗜甜,却从不在外人面前暴露这个嗜好,连卫姨都以为他口味清淡。
易沛然见他对着手机笑,眼神温柔,惊得眼睛瞪圆。
“笑得这么……这么……,”他想不出合适的词,只好放弃,转而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你女朋友!”
“你刚才的话对一半错一半,”徐涿一边打字一边说,“没错 ,我是在和某人交往,但是还没进展到那个阶段。我们现在还只亲过一次嘴。”
说着他停下打字的手指,回味般想了想,点了下头:“又软又甜。”
易沛然打了个哆嗦,天哪,他都看到了什么!热恋中的徐涿!
那个永远冷静、无比理智、自控力极强的徐涿,竟然也被爱情降了智,像个傻小子一样。
“什么人能够俘获你的浪子心,是公司同事吗?”易沛然很好奇,“有空带她来吃个饭。”
徐涿“嗯”一声承认了,老板也算是同事吧。
他打完一句话,点了发送:“叶书楠除了绿豆糕,还会做别的甜点,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他做,保证甜。”
等了一会儿杜子佑都没有回复,反倒易沛然说话了:“所以什么时间?”
“啊?”徐涿抬头看他,“哦,吃饭啊,还不到时候,等我们关系再牢固些才能公开。”
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公开。
徐涿这么一想,心情难免有些黯淡。
他们之间阻碍太多,家人,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
罢了,只让最亲近的家人朋友知道就可以,支不支持也看淡点,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
接着他想起另一件事,问易沛然:“明天秉优的晚会你去吗?”
易沛然回答:“收到请柬了,反正有空,去凑凑热闹。”
徐涿点了点头:“这次晚会开得挺大的,最近合作过的客户都收到邀请。”
“就算没有请柬也没关系啊,”易沛然说,“不是可以带家属么,我跟你去不就得了。”
“不行,”徐涿严辞拒绝,“我对象才是我的家属,你别妄想了。”
易沛然从沙发上蹦起来,凶神恶煞作势要揍人。
“见色忘友!”他唾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