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师 第76章

作者:无射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李敏行抽动着肩膀,用力搓了几下脸,吸了吸鼻子,压制住即将哽咽崩溃的情绪,慢慢说道:“我和你们告别,从治疗中心刚回到家的那几天,的确感觉不再出现任何被害妄想,心里踏实安稳了很多。于是我就正常地去上班,有天下班后刚好碰到房东回来,叫我尽快搬出去,说他的儿子临时决定回国,没地方住。我只好拿了点违约金,收拾东西搬出去,打算再找个房子租住。然后第二天,我就听说那座房子着火了,新闻里说是电线老化短路导致,房东的儿子被烧死在里面。那一刻你们能想象我的感觉吗——不寒而栗!如果房东没有临时赶我走,那么被烧死的人就会是我!”

  卫霖劝道:“也许这真的只是个意外,你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李敏行苦笑:“可这意外也太凑巧了!好吧,就算它是意外,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发现有人在监视、跟踪我,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新租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你看我拍了照。”

  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卫霖和白源看:是位于一楼的一间出租房,窗户大开着,房间里满地狼藉,各种小杂物散得到处都是。

  卫霖眼尖,指了指窗台上的黑印子,白源把照片放大仔细查看,发现那是一个不太明显的猫爪印。

  看起来像是有一只(或者一群)精力旺盛的野猫,趁他窗户没关紧,闯进来大闹天宫。

  李敏行继续说:“还有好几件诸如此类的事。就说昨天吧,我在下班路上开着车,对面一辆混凝土搅拌车突然刹车失灵,险些把我的车撞飞,幸亏我反应及时,摆头冲上了人行道。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真的有人想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就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我的命!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卫霖心想:如果想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程序员的命,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地布置成车祸、火灾之类的意外事故?在他半夜加班回来的黑暗小巷里,一枚毒针就解决了,根本不会引人耳目。第二天尸体被发现,查来查去,也顶多得出个被盗狗贼误伤的结论,多么轻松省事。

  他与白源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有七八分倾向于李敏行被害妄想症复发。但考虑到对方此刻情绪激动,他先耐心安慰了一番,再委婉地提出身为治疗师的看法:这些的确很可能是新一轮的妄想与幻觉,建议先不要去上班,以免受到额外的刺激,在家好好休息两天。这边他与白源会向单位上报情况,获得批准后,可以再为患者进行一次精神治疗,直到彻底治好。

  李敏行听了,极为沮丧,但也无话可说。比起自己前科累累的大脑和毫不可靠的感知觉,还是身为职业治疗师的卫霖和白源比较靠谱。他不知道被跟踪追杀和脑子有毛病哪个更可悲些,但显然后者暂时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所以还是应该听卫霖的,先回出租房,等待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你怎么来的,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卫霖不放心地说。

  “我的车昨天撞坏了还在修,麻烦你了。”李敏行想了想,又说,“我听你的,明天开始就待在家里,反锁好门窗,哪儿也不去,等你们那边的回复。”

  卫霖:“我等会儿一回去就写这份报告,再帮你填个复疗申请表,明天递交单位分管。不过要按规定走流程,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李敏行:“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新租的房子离这里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与着火的旧住处相隔不远,都在绿林公园附近。卫霖开车送他,白源的车也默默地跟着。

  看着李敏行走远时憔悴又瘦削的背影,卫霖站在车门边,满怀同情:“白源,你说我们上次进入他的‘绝对领域’时,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没把他完全治好?我看他这样,心里挺不好受。”

  白源说:“这种事哪有百分百。哪怕上了手术台,外科医生也不能保证必定成功,更何况是比任何事物都要复杂、像宇宙般探索不尽的人类大脑。你也不必太担心,回头单位批准了,我们再进去一次,尽全力帮他解决就是。”

  卫霖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白源看他心情依然不太好,不得不彻底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说:“快九点了,想必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你也是,别辜负了三天假期。”卫霖点头,正要回驾驶室,一团花影子“喵”地叫了声,从他脚边蹿过,停在了白源身前,随后又纵身一跃,跳上了白源的车身。

  ——竟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野猫,皮毛上斑驳的花纹构成了桨叶的图案。它旁若无人地蹲在引擎盖上,朝白源喵喵地叫唤个不停。

  卫霖看清它后,不禁失声道:“哎,白源你看,这猫很像那只丑不拉几的‘螺旋桨’啊——就是李敏行‘绝对领域’里的那只,你收养的奶猫,记得吧?”

第57章 白先生的新猫

  白源当然记得那只奶猫, 当初不能将它从李敏行的“绝对领域”里带出来, 令他心底很有些遗憾,故而更加仔细地端详这只小猫, 发现它身上的花纹与印象中的奶猫相差无几, 只是体型略大些, 看起来年龄应该在4个月左右。

  他不禁走近两步,慢慢伸出手指, 小猫竟没吓跑, 低头在他指尖嗅来嗅去,还舔了几口, 似乎很亲近人。

  “感觉像是‘螺旋桨’的长大版啊。”卫霖好奇地打量, “它喜欢你?哦, 我明白了,你吃完火锅没洗手,上面都是鱼虾贝类的味道,哈哈哈。”

  白源试图把猫抱起来, 小猫这才受了惊, 蹿的一下跳走, 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卫霖摸着下巴道:“白先森,你说它是那只奶猫吗?”

  白源说:“是,也不是。”

  “怎么说?”

  “想想吴景函。”

  “……明白了。李敏行既然一直住在这公园附近,一定没少遇到这些流浪猫。这只猫这么丑(白源瞪他)——哦不不,是毛色这么特别,他应该印象深刻, 且这印象来自于三个月前,所以投影在精神世界里的是奶猫期。这么说来,白先森算是如愿以偿,终于又遇见‘有缘分’的那只猫了。”卫霖笑道,“可惜跑了,我明天买点猫粮来引诱它?”

  白源说:“我自己来。”

  卫霖信誓旦旦:“客气啥,我不是说了要送你一只猫,既然你审美独特喜欢这只,我就负责把它抓到手。”

  白源想了想那幅画面,就跟大猫逗小猫似的,一定很有趣,于是噙着笑意点头道:“行,明天一起。先去宠物用品店买猫粮,水岸路口的那家,早上十点,别忘了。”

  卫霖与白源的住处天南地北顺不到一路去,便在此地分道扬镳。

  回到许木送给他的那套40多平米的破旧小单元房,卫霖把外衣一脱,就往床上扑。

  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写这次任务的工作报告、填李敏行的复疗申请表,还要按规定办理休假手续,但他真的是累坏了,连澡都不想爬起来洗。在床上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卫霖这才攒满了行动条,起身走到卫生间去开淋浴器。

  冲了个热水澡,他觉得精力恢复了一些,胡乱擦干头发,爬回床上。

  不想看电视、不想玩手机,拒绝一切娱乐,卫霖陷入短暂而空虚的倦怠期——他称之为每次任务结束后的“贤者时间”。

  但又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最后拉开床头柜,从最深处取出一个硬纸盒。

  打开盒盖,他的动作轻而慢,仿佛担心惊扰了沉睡在记忆中的一段微薄时光:里面是一张泛白的合影,许木老师腰板挺得笔直,站在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少年卫霖身边,脸色严肃、不苟言笑。然而注意看画面,会发现他搭在少年肩膀上的一只手,偷偷比划出了一个笨拙的V字型。

  手背朝外的V,笨拙而又勉力,像荒漠岩缝里隐晦地探出一茎不起眼的绿芽。

  卫霖忍不住用拇指摩挲照片中他的身影,低声说:“你的祭日快到了。”

  他全程参与了许木从生到死的那一段行程,黑暗、漫长而令人绝望,并且在脑海中反复重播,如同一场周而复始的精神酷刑。

  这十年间,他找了很多方法想要摆脱这场酷刑,但收效甚微,它总是在他安静下来后,逐影而至,独处时犹盛。

  所以他不能安静。嘈吵、喧嚣、人欢马叫谈笑风生,如羊水包裹胎儿般,令他感到安全与舒适,恨不得全世界的热闹都是自己的。

  “你总喜欢凑热闹,爱刷关注、凸显存在感,是因为幼年缺乏足够的关爱,成长期特别孤独寂寞导致?”

  白源在绝对领域里对他说过这句话,当时令他暗惊而又恼怒——虽然并不准确,但也触碰到了他心底不愿被人触碰的阴影边缘。

  这样的白源,比原本争锋相对的冤家对头更令他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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