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送我......”郁染接过纸巾，一边说话一边偷瞄秋枫，怕他又动怒，更怕他再次停车发作。
眼中露出卑怯，郁染不敢与那如猎鹰般的目光对视，嘴里不留神便泄出了真心思，“你有这个时间，应该去送林君晓。”
终于，憋了一晚上，郁染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可惜，说出之时这老流氓已经得了逞，还将郁染弄得双腿发软。
“他肯定很希望你送他。”虽为时已晚，却十分解气。郁染图个嘴上快活也得多提几次，多数落几番，“他肯定也很听你的话，比我这个不喜欢你的‘小野猫’好多了！”
“说什么？”秋枫捏住郁染的下颚，迫使两人四目交叠。
秋枫没再吭声，等着郁染主动交代，而目光也充满了玩味，恍若真的来了兴致......
“危险！”郁染连忙推开他的手，让他看着前方的路，“你好好开车。”
郁染怵得慌，怕祸从口出，怕露了自己的心意，连忙搬出两人的合约以及炮友协议，“你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咱们说好合约期间不能和别人过夜！你说话不算数。”
“除了你之外，我跟谁过夜了，我怎么不知道？”
郁染一惊，微微张开嘴皱眉道，“你还不承认？昨晚你是不是去了林君晓的房间。”
秋枫面不改色，回答：“去了。”
“那你还说没有，都被人看到了。”郁染一下来了情绪，愤懑、沮丧，还觉得自己有些蠢，心口处更是被带刺的玫瑰划过，一道一道都是血痕，“还有前两天你们俩穿情侣装，是不是也违反了咱们的合约......”郁染张开嘴的同时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可与刚才不同，彼时在秋枫怀里自觉难堪，是恼，是怒，是怨，是愤......
此刻是委屈积压在心头，而唯有“合约”二字才能让他冠冕堂皇的将这些话说出来，“你也不听听，那些工作人员是怎么说的。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男友，就不能注意一些吗......”许是因刚刚经历了亲密，郁染越说越来劲，指责的架势也因秋枫没有制止而愈演愈烈，心口处的伤痕更是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演播厅里那么多人，林君晓凑在你身边。我知道他喜欢你，可用得着这么刻意吗？”
秋枫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些小家子气的内容不屑一顾，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因为别人的话闹脾气，幼稚。”
郁染深吸一口气，吧嗒吧嗒说了这么多就换这么两个字，真是没劲。
他转头看向窗外，止不住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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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多雨，天边响起一道雷声。轰隆一声，震在左侧胸口留下心悸。
秋枫将车开回市区，找了就近的百货公司拐入停车场。时间已是九点快半，商店尽数已入关门倒计时。
秋枫没跟郁染废话，停好车提溜着他的脖子下来，乘坐电梯直接到楼上。秋枫推着郁染走进运动品牌区，问他，“喜欢哪个？”
“什么？”郁染愣在原地，不好于大庭广众间和他起争执，遂小声咬牙说，“你又干什么？”
“买衣服。”秋枫推着郁染走到货架前，转头对服务员道，“看看他喜欢什么，两套包起来。”
秋枫那件黑色外套便是运动品牌，而他这照葫芦画瓢的行为显然是明白了郁染的意思。
郁染一股火气烧到了嗓子口，瞅他一眼低声又说，“你怎么这么随便？跟谁都能穿情侣装？”
“那件衣服是我先买的。他什么时候买了同款，没有通知我，我不知道。”秋枫漫不经心解释一句，拿起一旁的衣服塞进郁染怀里，“你身上的衣服脏了，去换掉。”
郁染被秋枫推着往更衣室走，耳边则是他淡淡的声音，“昨天去他房里的不止有我，还有节目总导员，他的经纪人也在。你要是随节目组住酒店，你也得去。今早导演跟你说得拍摄注意事项，就是昨晚敲定的。原本是在酒店会议室商量，林君晓身体不舒服，改在了他屋里。”
郁染停下脚步，转身抬起头看着秋枫，暗淡的双眸忽然亮了，“你刚才......说什么。”
“你听到了。”秋枫无意再多解释，一遍都觉得多余。他拿起身边的裤子又递到郁染手里，“是不是很难受，换了。”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跟他穿情侣装，也没有跟他过夜，是吗？”郁染不死心，非要秋枫更为简洁直接的回答。
秋枫拗不过他，点头，“是，不会跟他过夜。”
“那你会遵守合约。”
秋枫短笑一下，心情不错，大抵刚刚的小树林接触，对释放情绪很有帮助，“答应了，我就会做到。与其去听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不信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而且节目组的人都在议论，我......”
望向秋枫的眼睛，郁染将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这个男人的眼眸中，是星辰，是海浪，是漫天飘落的樱花瓣，是轮廓模糊的绵延山脉……
这几天的阴霾因秋枫的几句话荡然无存，全数散尽。
虽然有些迟，等的有些久，可终究还是舒坦了，轻松了……
披云雾，睹青天，秋枫的视线便是那束照进郁染心中的光。
“愣着做什么，服务员要下班了。”秋枫不耐烦的催促，目光却还是缠绵悱恻，手上的动作也温柔动情。大抵这小野猫表现出的占有欲也让秋枫有些满意，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多了纵容和宠溺。
“谁想和你穿情侣装，你刚刚不是说我幼稚嘛。”
“陪你幼稚一回，下不为例。”秋枫压低声音，补了后半句，“我想和你穿，行吗。”
行，那当然是千百万个愿意……
郁染舔着嘴唇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服务员，抬高声音说，“店里所有的款式都给我包起来，全部都要两套，我买单。”
店员一愣，“所有的？”
“对！”郁染眨了眨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痕，目光却是藏不住的闪烁，“新款，旧款，打折款，还有角落那些断码的款式……现在就要。”
这感觉......真好，四肢百骸都躁动起来了。
难怪哥哥总喜欢给女朋友买东西，原来花钱可以让胸口这般满，心里这般暖......
郁染竭力控制自己嘴角的笑，满心的情绪都再嗓子口拥堵，喜悦、不安、欢愉、惶恐......
更有甚者连郁染自己都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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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掉粘腻腻、湿漉漉的裤子，郁染换了一套行头，从更衣室走出来。
秋枫站在店门口，脚边则放着好些袋子，都是店员包好的新衣服。
“我帮您把旧的装起来吧。”服务员笑着迎上来。
郁染吓了一跳，寻思两人的子子孙孙都在上面，“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一共多少钱，我刷卡......”
“已经买过单了。”
秋枫回头看着郁染，目光随即落于脚边的购物袋上，“愣着做什么，过来拿着。”
郁染快步走到他身边，将大包小包都拎起来。真沉。
秋枫顺势轻捏他的后颈，一板一眼道，“年纪不大，从哪里学来的‘霸道总裁’腔调。动不动就全要了，拎得动吗。”
“我怎么就不能是霸道小总裁？”
秋枫手指用力，看着他问：“指望掏了钱让我出力？”
“没...没有。”郁染连忙摇头，细细一想得寸进尺说道，“那件黑色外套，你能不能不穿了。以后录节目，能不能都穿今天买的？”
秋枫收回手臂，不着痕迹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直到足以看清郁染的所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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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别的意思。”郁染的身体像是被刺刀劈开，一半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另一半则开始忐忑是不是露了爱意，会不会又换来一声要的太多......
“可以不穿。以后在节目组都穿这些，满意了吗。”
郁染眉开眼笑，心想老流氓就是真香，这不还是“要”到了，“求”来了……
秋枫看出郁染对林君晓的抗拒，因而又说，“参加节目，被比较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即使不是林君晓，换谁在那里都可能被比较。”
秋枫将郁染的情绪落于“比较”二字，看似误解却又在无形中戳破他潜意识里的那点泡沫。
郁染这三天的视线未离开过林君晓，他自己将这情绪归结于秋枫，归结于两人的“情侣装”，甚至是“过夜”。可郁染内心深处还有一道微弱的声音，时不时冒出来“比较”二字。
从施炎让他多看看对方，到林君晓游刃有余，在镜头前谈笑风生，郁染时刻都浸泡在压力之中。
这份压力与秋枫息息相关，却也毫不相关。
郁染堂而皇之放大了“相关”，谨小慎微将那“无关”收入怀中。
他与林君晓都以“导师助理”的身份出现，相比却相形见绌。郁染胸口处的无力幻化成为苦涩，怎么都觉自己比林君晓矮了半截，更别提自己只能提供那些蹩脚青涩的节目效果，难登大雅之堂。
那点心思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可谓“比较”，也可谓“自卑”。
“我知道，我不如他。”郁染不再笑了，耸拉着脑袋，目光落于手里的袋子上。
因为“不如”所以需要找补，而秋枫拥抱理所应当成了收容所，秋枫则成了郁染的镇定剂......
他抬起头重新与秋枫对视，“我选人也不如他，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你选人之前我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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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透过耳机说，你喜欢的大众未必喜欢，需要取舍。
郁染记得，难以忘却。他加快脚步走到秋枫身前，不想让自己露怯的模样被他看去，“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那时候在提醒我，选择的人呈现出的作品应该让大众喜欢。”
郁染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起这个话题没了底气，“其实施炎也跟我说了类似的建议，下次......我......”
“下次你会听他的？”
郁染回头看他，下意识点头，随即皱眉犹豫......想起那两名选手的音乐，郁染忍不住犹豫。
“自作聪明。”秋枫抬起手轻揉郁染的头发后颈，压低声音，嗓子口仿佛有一片荒原旷野，一汪甘泉湖泊，“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类似的建议’。”
郁染不太明白这话，可又有点明白，“你的意思是......”
“你选的很好，我没有失望。”秋枫大大方方表扬他，让郁染的身体被温暖包围着，“你选什么我都不会失望，因为那是你的选择。”秋枫言辞克制，可眼神中却是宠溺，“林君晓为别人的喜好选，你为自己坚持的音乐选，因此谈不上‘不如他’。还是那句话，你就是你。”
郁染神魂颠倒，仔细琢磨秋枫的话，只提到“取舍”二字，好像真的没有左右他的意思。
秋枫如是说，可郁染却不信。他不禁猜想，秋枫心中还是对选择有所倾向，毕竟老流氓既霸道又爱在心里藏事情，什么都要遂自己的意思才算满意。
只是凑巧，郁染的选择正是他的心之所向，这才给了四字评价：没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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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秋枫想要的是他坚持自我。
秋枫见郁染不吭声，气定神闲又问了一遍，“下次你会听施炎的？”
郁染松开手里的袋子，随即去抓秋枫的手腕。这个男人捅破了那些令郁染无所适从的泡沫，却让其中的苦涩化为甜腻，让那酸楚成为沁人心脾的暖流。
啪的一声，购物袋落在地上，而郁染则看着秋枫的眼睛说，“听你的，都听你的。”
秋枫笑了一下，一晚上终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
他抽出自己的手腕，自顾自向前，“地上的袋子都捡起来，赶紧走。”
“你就不能夸夸我吗？”郁染在他身后小声嘟囔，“直接说你满意......不行吗......”
秋枫脚步稍稍停顿，没有回头，“选的很好，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