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这些日子鲜少过问郁染的的动态，可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父母对孩子的关心不因孩子的年岁增长而减少，而他们的沉默也不过是刻意克制，为彼此留有空间。
“染染，那些照片妈妈看到了。”母亲坐在父亲身边，眼眶有些红，“你这样被人欺负，我……”
父亲出声制止：“你也别吭声，让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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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站在父母面前，只觉时间静止了。
“那天我被骗了，我也不知道被拍了照片。后来……”郁染磕磕巴巴，一连串话说了许久，声音越来越小。他读出父母视线中的心疼，只觉鼻头又酸了起来。
父亲哼了一声，坚持问道，“那你们俩呢？”
一瞬，郁染开不了口。他下意识后退，转头看向秋枫。
郁染清晰明确，这一刻绝不能扯谎，否则这辈子都得在谎言中渡过，而他的生活也会像公司编造的故事一样成为满足他人预期的笑话。
当初他在布鲁日，无心之过的一个说辞，造成了日后多少误会，甚至让他与秋枫失之交臂产生罅隙……
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郁染曾觉自己可以对全世界喊出自己与秋枫的感情，可此时却发现那不过是自视甚高的臆想。站在父母面前，郁染心中萦绕着的，是深深的恐惧。他微微张开嘴，所有的话都堆砌在嗓子口，争先恐后却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郁染在怕什么？怕父母不同意，怕家人失望伤心的神情，怕二老进行反对的严词。
这些，郁染都怕。
可除此之外，郁染怕自己无法承担后果，无法在父母围追堵截的压制之下坚持自我。
归根结底，他怕自己。
这种怕，带上冠冕堂皇的头衔便是“为他人考虑”，而归根结底却无非“自私”二字。
父亲说的没错，哥哥从小护着郁染，让他在家里说什么是什么，从不需面对压力与抗争。
组了乐队，郁染幸运的遇到了秋枫，同时又在公司策略的推攘之下，跌跌撞撞向前。
他最初闪躲怕事，随即在无可奈何时努力抗争，到了退无可退处才会反击战斗……
至此，下一步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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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话呢。"父亲抬高声音，咄咄相逼："他为什么跟你一起回来？"
郁染咬牙深吸一口气，“他……”
“我爱他……”秋枫读出郁染眼中的忐忑，主动开口为其解围，大大方方看着郁染的父亲道：“因为爱他，所以今天要陪着他。”
郁染睁大眼睛，下意识竟忘了呼吸。
年三十那夜，郁染在秋枫的怀里，嘟囔一晚上的“爱”。秋枫回应他的吻，却没提这个字。郁染原以为这个老流氓不喜欢说“爱”，却没想他竟然当着自己父亲的面，以这般大张旗鼓却又低调内敛的语气说了出来……
郁父皱眉，明显对这个答案很不开心，“那他爱你吗？”
秋枫嗯了一声，接着笑了，“我无法替他回答。但无论他对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第80章
80
因为我爱他，所以今天要陪着他。
话音落下，郁父眼中的怒火蹿升，气势迫人。
“爸，我觉得现在的重点不是他们俩的关系。”郁盛快速开口，说完后看向自己的母亲，“妈，您劝劝我爸。染宝在外面受那么大的委屈，回到家里咱们应该一致对外。”
郁染听不清哥哥与父母的对话，满脑子只有秋枫口中的"爱"字。
真好听，老流氓说出来，比别人说的好听百倍，千倍。
郁染看着秋枫，眼中是自己的神，是万物伊始的光、是赖以生存的氧气。
“我也爱你。”郁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坚定不移回应秋枫。
他虽不敢在父亲面前秀恩爱，可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爱意袭来，非要说出口才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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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你就给我回家来。”郁父发号施令，决意不再顺着郁染的性子，“至于你们俩，两个男人说什么爱。”
郁父没再追问郁染的想法，大抵已从自己儿子眼中看出一二，无须多言。
老人家一辈子都在商场打拼，经历过风浪，见过光怪陆离的种种，心中思索不过是晚辈能有幸福的家庭，自己晚年可以含饴弄孙。若不是老爷子做人做事求个体面，只怕已经顺着怒火将秋枫赶出大门。
郁父看着郁染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在外面玩儿的也够久了，差不多就回来。有些事情，不能当真，根本不作数。”
“我不是玩，我现在......”
郁染的话没说完，随即便对上父亲凌厉的视线。郁染瞬间如哑了火的炮仗，歇了菜的机关枪，不敢再吱声。
平日父母素来惯着他，从小到大鲜少有勃然大怒的时候。郁染估摸着火候，做事不出界，打打擦边球便作罢。
此时，父亲散发出让人不安惶恐的信号，再多说一句怕是要引来一场大海啸。
“爸，您和我妈先回吧。”郁盛发挥稳定，一步上前便挡在了两人之间。他回头拉住郁染的手腕，轻轻摇头，低声道：少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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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二老，郁盛唠叨了几句，随即对郁染解释了一下情况，说自己已经和徐棠达成了共识，照片不会再出现。这些内容都已经通知了郁染的经纪公司，不用郁染担心。
郁盛一边说一边吐槽，表示自己手里也有不少徐棠的把柄。这件事儿若不是牵扯到郁染，郁盛铁定与她“刚”下去，看看鹿死谁手。别说是徐棠，就算剩下几个参与者都加入其中，郁盛也未必害怕。
可惜，那些照片中的主角是郁染，为了避免扩大战局，只能息事宁人。
郁染安静听他说，心里只希望整件事快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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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结束正经内容，郁盛表示要和秋枫单独说几句话。两个烟枪拿起烟盒与打火机，走到阳台关上门。
“这次照片爆出来，怪我。”郁盛率先给自己点了一根，抽过一口叹气道：“要是听你的‘慢慢来’，也不至于这样。”
“现在说这些，没意思。”秋枫短笑一声，猜想郁盛叫他出来，不是为了道歉，“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爸刚刚的态度不好，你别在意。这种事儿放在谁家，父母的态度都不可能好。”
秋枫点头，他明白。当年秋枫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母亲不同意，而自己夹在亲情和感情之间，左右为难。秋枫抽了口烟，看着郁盛说，“父母年岁大了，不能奢望他们事事都理解。”
“我们家的事儿大部分是我爸做主，但我妈宠着郁染。这些年郁染能这么肆无忌惮在外面挥霍，也是因为我妈嘴上和我爸统一战线，行动却从不制止。就像他学音乐，还有组乐队。你看我爸刚才真的生气了，我妈却没有吭声，没有火上浇油。”
郁父做派强势，若不是郁染小时候出过事情，也不会对他宽容到现在这样。
秋枫嗯了一声，听明白了。虽说可能是持久战，可还是有逐个击破的可能性。夹心饼干的滋味不好受，因此秋枫不会给郁染压力，更不会让他做出选择，“我只是表达我的态度，至于郁染......就像我说的，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郁盛仔细想了想，又开口道：“郁染没有反抗过我父亲或者是家里，你们最终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那你什么态度。”
“我......”郁盛又抽了口烟，随即将烟屁股按灭，“能让染宝高兴的事儿，能让他幸福的人，我都支持。我欠他的。”
十几年前的那天，郁染是跟着郁盛出门的。兄弟俩一起离开，谁能想到竟出了差错。
十岁的孩子走到哪里都需要有人照顾，一个不留神就会惹出麻烦。那时郁盛十**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他处了个女朋友，那天两人相约去划船。郁盛不想带着个拖油瓶，因此给了郁染些钱，接着便打发他一个人玩游戏机，说等会儿回来找他，带他去买零食。
谁知，这一等就是几天。
郁盛无数次反问自己，若是没找回郁染，会怎么样？
心中总有一个补偿的声音不断低语，直至今时今日，直到郁染可以照顾自己，可以一个人在外上学。无论如何，郁盛心中仍视他为当年的那个孩子。
“欠”这个字在兄弟之间显得极重，因此秋枫沉默不语，没有追问，也没有主动接话。
他与郁盛年纪相仿，有些话可以不说，有些话无需言语。
“我知道他心里喜欢你。”郁盛本想再给自己点根烟，奈何烟盒空了，于是作罢，“只要他想要你，你就有我的一票。”
秋枫笑了，“你们家是一人一票，一共三票吗？”
“开玩笑，当然不是。你就别挑剔了，总比没有强......”郁盛回过头看向屋里的郁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他别再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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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过烟，郁盛听闻两人要做一顿家常菜，于是厚着脸皮留下蹭饭。
田田不习惯屋里有三个人，于是围着沙发来回乱转。郁染和秋枫在厨房里忙碌，而郁盛则一派“坐等”的模样。
郁盛这些日子与秋枫有不少接触，对这个人也有了些看法和印象。此时坐在这里，倒觉有些新鲜。平日工作的事情，无论说什么秋枫都板着脸，认真负责，不放过任何细节。倒是和郁染在一起之时，秋枫眼中挂上化不开的柔情，也多了些他这个年龄所欠缺的活力。
许是白天经历了曝出照片，刚刚又与父亲来了个正面交锋，郁染很是疲惫，靠着大理石操作台，有气无力。他随手夹起一块即将出锅的肉片，塞进嘴里尝尝味道。
“好吃吗。”秋枫用指腹抹过郁染嘴角的肉汁，舔进自己嘴里，“是不是有些淡。”
郁染摇头，秋爸爸做的什么都好吃。
秋枫又加了些调味，随即夹一筷子递到郁染嘴边，“再试试。”
郁染笑了起来，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
郁盛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赶紧离开。屋里没有自己的空间，而他们彼此眼中也只有对方。
难怪田田这么胖，走哪儿都是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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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两人又腻乎了一会儿，接着便睡觉了。一整晚，郁染都睡得不太好。
他窝在秋枫的怀里嘟嘟囔囔，一会儿说起父亲的反对，一会儿又说起照片引来的那些骂战。
“我爸要是知道他来了一趟之后，你还这样躺在我的床上，肯定得气死。”郁染将脸颊蹭进秋枫的胸膛，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公司会商量出什么声明。那些照片不堪入目，还怎么挽回......实在不行，我就实话实说……”
“别想这些。”秋枫压低声音，一个翻身将郁染整个身子带进自己怀里。借着卧室里昏黄的灯光，他看着郁染的眼睛，抚摸他的嘴角和眉梢，为他碾碎忧伤，“好好休息。”
半夜，窗外下起大雨，雷声轰隆隆的。
郁染恍惚间转醒，又忍不住转身往秋枫的怀里去。
那里，热得让人心醉，像是喝了温热的红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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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郁染刚醒来便接到了老罗的电话。
他一边在卫生间里洗漱，一边对着功放的手机，焦急的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