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风白杨
对面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其实他是见过李言睿一面的,只不过当时他用的是陶筱的身份。
那时候的李言睿,面对陶筱,可没有现在面对他这样友善,话语里夹枪带棒,眼神中也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沈峭寒当初还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对陶筱抱有敌意,后来听陶筱说起对周亚旻的感情,他心里就有数了。
“既然你还有约,我就先走了。”沈峭寒说着就要起身。
“呃……那,那也成,回头咱们再约。”周亚旻这样说着,就有点不甘心。
本来他今天约沈峭寒下午三点钟见面,正有请对方吃顿晚饭的意思。但现在李言睿突然跑来了,他怕给沈峭寒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能暂时退避。
于是,他心里的不快一股脑地落在了李言睿身上,觉得这人也太不知轻重。
陶筱恰好这时从外面回来,抬头看到正站在场中的三个人,不由愣了一下。
那边李言睿一见到陶筱,就好像张开了浑身的刺,立刻进入了某种“战斗状态”。
他伸手揽了周亚旻的胳膊,勾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冲陶筱说:“我们正要去吃海鲜自助餐呢!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以他的经验,陶筱这时候肯定会缩回去,但心里也绝对会气得不行——他就是喜欢看陶筱生气,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陶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第1章 前奏鸣响
陶筱看了沈峭寒一眼,视线又在李言睿和周亚旻之间转了一圈,见周亚旻脸上好像覆了一层阴云,他忽然就有点想笑。
这时,沈峭寒向陶筱点了一下头:“我先走了。”
陶筱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正在特意向他道别,沈峭寒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走向酒吧大门,很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李言睿满脸狐疑地看向陶筱,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你认识他?
陶筱冲对方龇着牙笑了一下。
“我就不去了。”他心情莫名其妙地由阴转晴,“你们俩吃好玩好。”
说着,他摆了摆手,趿拉着人字拖,一路甩出噼里啪啦的慵懒节奏,穿过酒吧场子,往后院宿舍去了。
李言睿还颇为得意,拉着周亚旻的胳膊:“哥哥,我们走吧!”
周亚旻内心极度不爽,皱着眉头冲李言睿发火:“说好明天,说好明天!谁让你自作主张今儿个跑来的?啊?长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不知道今儿没表演啊?为啥不让你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儿?还非要明白告诉你我有客人?!”
被数落了这一大串,李言睿整个人都懵了。
周亚旻恨恨呼出一口恶气:“吃吃吃,吃个屁的海鲜自助!一个人小三百块钱,能吃出花儿来?”
见李言睿一脸小心翼翼,快哭出来的模样,他又忽然心软了,语气放缓,补充一句:“带你吃海底捞,去不去?”
“……去。”李言睿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那边陶筱回到宿舍,和王杰王小斌拼单叫了外卖,又一起声讨了许磊跑去找女朋友约会、Jason又傍了大老板的“背叛”行为。然后他躺在属于周亚旻的下铺上,一边等送餐,一边登录游戏。
正打着比赛,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横幅提醒,陶筱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显示不全,他也没仔细看,未免影响游戏,就随手推了上去。
等到一局游戏打完,外卖送来,王杰起身去取,陶筱这才点开短信信箱。
这年头,手机短信信箱里,基本都是垃圾广告和功能号码的推送,差点让人忘了,电话号码本身也是可以互相发短信的。
陌生号码:「今天来找亚旻哥的那个男人,你认识?他干什么的?和亚旻哥什么关系?」
看到这一连串的问题,陶筱嗤地冷笑一声,知道这号码是谁的了。
他没有回复,直接删掉短信,顺手把李言睿的号码丢进拒接拒收列表。
……
沈峭寒刚回到家,就接到了来自刘召的电话。
“这周五晚上的交流会,准备好了吧?”他问完,不等沈峭寒回答,就继续说,“沈家的老爷子也会到场,你能不能被沈家承认,靠上苏艺传媒这艘大船,就看周五的了。你可别轻视啊我跟你讲,平时少跟雷诺出去混着玩儿……”
沈峭寒缓缓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刘召会知道他带雷诺去了酒吧,更不意外他能了解到沈家老爷子的动向。
刘召是沈峭寒在法兰西时,通过雷诺认识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却和沈峭寒走得比较近。虽然当初刘召没在法兰西逗留太久,但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刘召这人,擅长处理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好像在哪个领域都有他说得上话的人。他开了一家公关公司,却并不太专注那边,反而像个独行掮客,而且是游走在社会高层的那种,偶尔没事儿还帮亲近的朋友兄弟处理处理杂事,似乎很享受周旋在不同人群中的感觉。
沈峭寒回国不久就能立刻打进华夏的音乐人圈子,刘召功不可没。
“沈老爷子七十多了,可老当益壮得很,对音乐的态度比年轻时候更挑剔,对你,也会比对别人更挑剔。”
刘召在电话里提醒:“而且他喜欢中规中矩的音乐格式,嗐,咱也不懂,都是听别人说的,你心里有数什么叫‘中规中矩’就成。还有,老爷子喜欢专心致志搞创作的人,说漂亮话儿反而不讨喜,你回头衣服也别穿得太奢侈了,一般不丢身份的牌子就行……”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恨不得把沈家老爷子的里里外外都给沈峭寒扒开揉碎了灌输进脑袋里。
沈峭寒习惯性地在钢琴前坐下,抬手按着额角,有点头疼。
“我知道了。”他垂着眼睛看向钢琴表面反射出的倒影,“我会尽力。”
对沈家的承认与否,沈峭寒个人其实并不特别在意。但是,他毕竟要在华夏立足,且不说沈家在文艺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说华夏文化里一个“孝”字,他就避不开也绕不过。所以,不管沈峭寒的想法是什么,获得沈家的认同,对他的助益极大。
至于他明明有着沈家的血脉,为什么依旧要努力才能被承认,一切的根源还在他的母亲身上。
当初,沈峭寒的母亲嫁给法兰西富商,沈老爷子是极力反对过的——老伴故去多年,他不愿膝下唯一的女儿远嫁。但那时正赶上女性思想解放的年代,这位沈家长女竟不管不顾,为了婚姻自由,独自跟着那位富商从苏省跑到燕市,后来更是直接离开了家国故土。
沈老爷子为此气得不轻,扬言自己没有女儿,以后只管三个儿子。
沈峭寒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公,后来他长大了,记忆里也没有母亲与华夏家人交流的场景。至于他的母亲有没有背着他私下与华夏通信,他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目前看来,他的母亲与沈家老爷子的隔阂依旧不浅,他想给沈老爷子留下好印象,恐怕比别的年轻音乐家更难。
电话里,刘召叨叨完,停顿了一下,最后说:“我周五临时有点事儿,不能陪你飞苏省了,你自己没问题吧?”
沈峭寒轻叹一口气:“没问题。”末了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是头脑健全的成年人。”
刘召就乐:“嘿呦,您还会开玩笑了……得了,挂了啊!”
切断通讯,沈峭寒把手机放到钢琴顶上,揭开琴键盖,静静端坐了一会儿,开始每天例行的弹奏练习。
……
周五晚上,“淆”酬宾活动,消费三份饮品,则全单酒水和小吃都打八折。
由于正赶上周末前夕,这项活动一出,全场爆满。
再加上,据熟客们透露,今天要在“淆”出演钢管舞的,是在这整条街上都算有名的舞者头牌——陶筱。
这条消息不知怎么走漏的,这天晚上,场子里不仅聚集了大群来寻刺激的汉子们,竟然还有三两成群的姑娘家,带着满脸好奇兴奋和装备周全的手机、充电宝甚至DV,等待着这位被姐妹们传说称为“腰精”的帅哥舞者出场。
即使明知道这里是Gay吧,那名舞者也传说是个彻彻底底的同志,依旧不能阻挡姑娘们看帅哥的热情。
陶筱在后院宿舍里化好了妆,没有穿任何打底服饰,直接将一件黑色西服马甲套在赤|裸的上身,系好纽扣,又在脖子上戴了一只缀着黑色蔷薇的项圈。下装则是镶嵌了银色铆钉的黑色超短皮裤,以及黑色过膝长筒靴。
外面场子里的乐队暖场演出很快结束,陶筱最后整理了发型和耳钉,紧赶着往酒吧的方向跑去。
色彩缭乱的灯光里,T形舞台前端的圆形平台中心,一根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钢管缓缓升起,接入天花板的卡口,稳定下来。
音乐声响,陶筱踏上舞台,周围的口哨与尖叫声立刻此起彼伏。
观众们的热情反馈入陶筱耳中,令他心跳略微加快,血液渐渐沸腾,达到了最佳的表演状态。
陶筱微微抬头,弯起一边嘴角,冲台下绽放出一抹勾魂夺魄的微笑。
……
苏省。某处别墅庄园的金色宴会厅。
优美的钢琴与小提琴协奏曲在空旷的室内流淌。摆放着乐器的小型舞台下面,身穿西装与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们,仿佛端着名贵红酒一般优雅地端着各类果汁茶饮,或围坐在一张张小圆形小桌边,或缓缓在场中移动,寻找交流的对象。
这场交流会并非没有提供红酒和香槟,但所有宾客都知道,那位沈瑞泽老艺术家,对音乐创作的要求高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他曾明令禁止他的后辈接触酒精饮料,因为他认为酒精会影响人们对音乐的敏感度,也会影响手指的灵活性,从而影响演奏的细节。
知道沈老爷子今天会到场,大家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果汁与茶饮,将价格不菲的红酒香槟冷落在了一边。
忽然,宴会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将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位头发花白、面堂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两对中年夫妻的陪同下,踏进了宴会厅。
厅中流淌的琴音不明显地顿了一下,又立刻恢复状态,在场众人几乎没谁听出那一刹那的错漏。
那位老人的视线却在小舞台的钢琴演奏者身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沈峭寒的脸上。
第1章 再次互穿
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沈瑞泽老先生吸引了过去,见他几乎立刻在人群中认出了沈峭寒,大家心里都在猜测,沈家对这个刚刚归来的外孙会是什么态度。
然而,沈老先生的目光只在沈峭寒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接着一言不发地移开,仿佛并不认识沈峭寒似的。
他径自走到靠近舞台的一张小圆桌边,跟两个老朋友打过招呼,随意就坐。
还好,沈峭寒没有被尴尬地晾在原地——之前跟随在沈老先生身边的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热络地打招呼:“是峭寒吧,既然已经回国了,怎么不来家里看看?”
这位是沈老爷子的长子,沈茂竹,也是与沈芷兰关系最好的弟弟。虽说他最初也是学艺出身,但因为实在没什么天赋,后来跟着华夏改革新风从了商,如今是苏艺传媒的董事长。
苏艺传媒横跨娱乐圈与文艺圈,也因着沈家的背景,成为了业界高端、不染俗流的代表。
沈茂竹按说也身居高位久了,却并没有染上颐指气使的毛病,笑起来反倒十分和蔼,令人如沐春风。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沈峭寒心定了大半,面上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这次来苏省,也正想着回去看看。我回华夏不久,燕市那边刚刚安顿好。”
沈茂竹又笑了笑:“来,跟大舅加个微信,留个联系方式。”
说着丝毫没端架子地拿出手机,一边等着扫码,一边又问:“你母亲最近还好吧?她也不像我们似的天天用着朋友圈,平时也看不到她什么消息……”
“她身体不错,”沈峭寒礼貌地回答,“这几年辞了教学工作之后,一直在旅行,最近去了南美。”
互换过联系方式,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沈峭寒母亲的事情。
沈峭寒这才知道,他的母亲其实一直和舅舅们有联络,还帮家里管着一部分外汇投资。这事儿沈老爷子倒是也知道,但他倔脾气上来,硬是不与长女直接对话,说什么都要通过几个儿子转述。沈芷兰的脾气本就刚硬,不服软,这才一直僵持着不回华夏。
不远处,沈老爷子好像正在指点刚才在舞台上弹钢琴的那位年轻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宾客,都想听一听这位老艺术家的金口玉言。
“……技巧固然重要,但是不能没有感情,哎,艺术,是要带着感情去做的嘛,对不对?你指法很熟练,挺好,但是如果演奏的时候不能融入感情,我们干脆放唱片好了,干什么要听人现场演奏啊?对不对?
“你要是投入了感情,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听见动静,对不对啊?你知道我进来了,就说明什么?哎,就说明你演奏的时候,感情投入得还不到位,对不对……”
沈老爷子的语气带着些绵软的乡音,与他严肃的外表不太一样,感觉是一位挺和蔼、也挺好为人师的老人。那句口癖“对不对”,更是说得无比轻柔,拖着一点不明显的尾音,显得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也不知道这样一位老人,怎么会倔强地就是不再搭理自己的长女。
沈峭寒的思维刚刚发散,就被沈茂竹拍在他肩膀的手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