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罗什
苏裴环视着四周,说“我印象里这里很小,今天再看,居然觉得还挺大的。”
贺一鸣说“你以前觉得小,是因为那时候总是很多人在。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苏裴冲他笑了笑“是啊。但是这种感觉也很好。”
贺一鸣突然肋骨下面隐隐发热,像血液开始沸腾。他想起了当年坐在这间房间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舞台上的苏裴。
苏裴指着房间的一角,说“我第一次看到你,你就坐在那里。我记得很清楚。”
他扭头看看小舞台,说“对,我那时候就站在那里,在念台词。你进来,往那里一坐,跟来巡视的大爷似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不错吧?”
贺一鸣沉默片刻,说“不对。”
苏裴说“不可能!”他很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贺一鸣说“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三天前,你学校里发宣传单。”
苏裴努力回忆着。他发传单的次数太多了,他想不起是哪一次遇上过贺一鸣了。
“我不记得了……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他有些遗憾。
贺一鸣说“是你穿女装那次。”
苏裴捂住了脸“我的天!”
他没想到是那一次。
那时候他们排的原创剧的票卖得不好,苏裴便出了这个主意,可以吸引些眼球。于是穿了女装,让女生给他化的妆。他只记得当时效果不错,票果然卖得很好。
直到十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最大的影响居然是把贺一鸣召来了戏剧社!
“你饶了我吧!”苏裴笑着说,“居然能憋十多年才告诉我!抖这么大一个包袱。还真是你的风格!”
贺一鸣看着他的笑,他知道苏裴以为这是两个直男好朋友间的趣事。
他说“十几年时间很长吗?一眨眼就过去了。”
苏裴笑得有些咳嗽“确实,十几年太短了。你好歹没憋一辈子才告诉我。”
贺一鸣想,他也许真的该憋一辈子。
大学的时候,他试着交过好几个女朋友,想找到和普通男生一样的感觉,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状况,只能和苏裴朋友相处,那时候是青春迷惘。他还没反应过来,苏裴已经和沈岚干柴烈火了。
苏裴和沈岚结婚之后,很快有了孩子。贺一鸣想,他不能破坏苏裴的家庭。他不喜欢沈岚,但苏裴和孩子是无辜的。他依然只能和苏裴做好朋友。
等到苏裴终于和沈岚离婚了。他和苏裴又都是单身,似乎他终于到了可以行动的时候了。到了这时候,贺一鸣才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在原地等了太久,好像已经风化的石头,只能保持一个姿态,一动不动。
苏裴离婚之后焦头烂额了很长时间。贺一鸣不愿意看他在剧组里浪费精力,和他争执了起来,两个人吵架之后不欢而散。
那次吵架之后,他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苏裴。他那时候想过,放弃吧,别再去想了,干脆断掉,不要再用朋友关系来饮鸩止渴了。
他想过,苏裴根本不喜欢男人,能接受一个老朋友的概率有多微小?
苏裴也许在知道真相之后,会觉得他一直在欺骗。
觉得受到了欺骗,冷淡他,甚至不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苏裴会同情地看着他,说“我不能和你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是我理解你,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这种结果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一年间,贺一鸣这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不去想他,断了吧。没有必要再留恋了,不再见面,渐渐也就能戒断了。
但是他一听姚至诚说苏裴在剧组过得不好,还是忍不住去了《蓉城》剧组。
所以他现在卡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断不掉,动不得。
沈岚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她说对了一点,他现在像个懦夫,只能保持精神上的暗恋。
因为他怕行动之后,苏裴的反应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扭曲破碎。
现在苏裴就坐在他身边,他甚至能闻到苏裴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雨后原木的清香。但他依然无法伸手去握住苏裴的手。
他爱苏裴愈深,自我厌恶也愈深。
苏裴察觉到了贺一鸣的沉默,他笑着问“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事了?”
贺一鸣看向他,他们四目相对。
正在这寂静的一秒钟,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门就被撞开。一群年轻男女闯了进来。
“看看!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苏裴和贺一鸣一下子被惊醒,他们做贼心虚般从小舞台上跳下来。贺一鸣抓起风衣转过身去拍了拍。
进来的领头男人看到他们,自我介绍说“我是xx届的周泽,以前我们戏剧社在这里活动。”
苏裴微笑着说“我比你大几届,也是戏剧社的。”
周泽看着苏裴,突然说“你是……苏老师?是不是?”
周泽说自己现在做导演,知道苏裴是戏剧社的学长,也知道苏裴在做编剧。两个人都是同校戏剧社的,现在还算同行,当然都说以后有机会要合作。
戏剧社的后辈都纷纷说,原来这就是苏裴学长,今天总算认识了。
苏裴毕业之后好几年,戏剧社还在演他写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