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白
第49章
谁都没想到, 一大早登门拜访的人竟然是闻钟。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 一条白色的流苏围巾绕过脖子转了几圈,长的一端垂到胸口,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上海滩商业巨粟的范儿。
“是哪位——”
“嘭!”
简鹿的话还没说完,几乎是在打开门看到闻钟的一瞬间就又用力的甩回去关上了。
不不不简鹿,你看错了,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简鹿很快的就开始给自己做自我催眠, 拄着拐往二楼卧室的方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前进。闻钟本来笑得很有礼貌,结果差点在字面意义上的被碰一鼻子灰, 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秒,马上又调整好状态高声道:“我没有恶意, 专程来拜访的。”
“我信你个鬼。”简鹿暗暗吐槽, 铁了心要把闻钟拒之门外,他现在对于闻钟突如其来的造访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为什么不开门?”
简鹿被惊得猛抬起头, 林深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楼梯的最高一格,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这……那个……”简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编出合理的解释,而那边闻钟又隔着一道门开始按起了门铃。
滴——滴滴——滴——滴滴。
一长两短,这是闻钟按门铃的习惯。林深时眼神暗了暗,他怎么会来?
简鹿虽然离得有点远, 但也看清楚了林深时眼睛里的疑惑,赶紧解释道:“深时你知道的,以前基本都没什么人来我们家串门, 我怕这是个坏人。”
林深时一步一步的迈脚下楼,每一阶楼梯都踩得很重,脚步声砸在简鹿心里,让他忐忑得很。好在林深时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经过他身边时连眼神都没有停留一下。
闻钟弯起手指正想再敲一次门,手举到一半时突然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表情冷淡如霜的林深时。他收回手,温和的微笑:“打扰了。”
林深时握着把手,眼神在他身上快速的扫了一眼,最终落在那条白色的围巾上,又很快移开。闻钟好像是察觉到了,自己也低头看了看,然后低低的笑了几声。
“进来吧。”林深时面对闻钟和面对简鹿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都是淡淡的。他侧开身子让出位置,等闻钟进来后再把门带上。
简鹿很不高兴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脸上写满了“不欢迎”、“滚出去”。闻钟也不生气,将一直提着的营养品放到桌子上,两盒昂贵的保养品就正对着简鹿。
“听那些小辈闲聊时候说的,你腿伤了。在医院我不方便来看,就放在今天。”闻钟客客气气的。
“那你的消息还真是及时,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不见人影,刚回来一天就来了。”简鹿撇撇嘴,“难为您大老远的跑来跑去,惭愧。”他说完,又用眼角的余光去找林深时,后者悠闲得很,理都没理这边,晃到冰箱拿饮料喝去了。
嗯……林总爱喝冰阔落。
“这么冷的天你还要不要胃了!”简鹿赶紧出声阻止,林深时“嗯?”了一声,充耳未闻,自顾自的抱着一罐冰可乐就在两个人的对面坐下了。
闻钟自然也是知道他胃上的一些小毛病,温温的笑道:“不要任性,胃会受不了的,喝常温的吧。”
“我喜欢。”林深时又抿了一口,冷到沁人脾肺的冰水从口腔一路刺激到胃里,简鹿看得都牙酸,暗地里搓了把鸡皮疙瘩。
闻钟噤了声,他向来只劝一遍。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第一次的建议林深时没有采纳,就算磨破嘴皮再说上第二三四次他也不会听。简鹿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只见闻钟幅度极小的摇摇头,示意他转移话题。
“………”好气。简鹿觉得自己肝儿都被闻钟气得乱颤,偏偏他是对的,只能忍气吞声道:“劳您费心,我的伤好得很快。”
“那就好。”闻钟微笑着点头,他的长相很偏向中国传统式的审美,儒雅沉稳。
但简鹿就讨厌这份沉稳,只要站在闻钟身边,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极其不成熟。他已经很努力的在使自己改变,由一个懦弱没有主见的人变得更好一点,然而过去二十多年平凡到甚至是卑微的生活,让他从起点上就输了。
就像昨晚简鹿对林深时说过的那样,“你身边的人非富即贵”,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简鹿剑拔弩张,闻钟坦然相对,而林深时则是不问不顾,随他们去闹。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凝固起来,像刚刚搅拌好的、沉甸甸的水泥。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是程冬青打给林深时的。
“少拐弯抹角的,什么事直接说。”以为他又是暗戳戳来给林之下求情,林深时的语气并不好,透着很明显的不耐烦。
“林之下他自杀了!”
!
林深时坐直,绷紧了身体。原本放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结上一层冰:“医院地址发给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很快就揣到兜里遮住了这一点异样。林深时紧紧的盯着桌角,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状态很不正常,简鹿想替他拍拍背,手刚伸到一半,就听到林深时冷冷的声音:“现在别乱碰我,除非你想死。”
简鹿赶紧收回手,惴惴不安的问:“怎么了?”
“没事。”林深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之前涌上来的几丝血红悄无声息的就退了下去。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一头雾水的简鹿和闻钟低声道:“去医院,之下出了事。”
林之下从那天寻求程冬青帮助,曲线救国失败之后就想到了一个新的、绝对管用的方法——自杀。
不管林深时有多生气,那也只是想惩戒一番,本身是绝对舍不得林之下出意外的。这一点他摸得很清楚,利用哥哥对自己的爱,选择了这种风险极高却见效极快的方式。
能混得最好的人,通常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林之下就是这样的人,锋利的刀面轻轻一割,在剧烈的疼痛袭来的同时,血液喷薄而出,沿着手指成线性往下滴,很快就在光洁的地板上聚积起一滩血汪。刚刚过去两分钟,他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嘴唇变得苍白。
生命在随着血液一起流逝,林之下感受得非常清楚。他将头枕在割腕的那只手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哥哥……这样你就会原谅我吧……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林之下满意的看到了如约而至的程冬青。
毕竟,他可没有……真的想去死。
医院里所有人的脚步都是急急忙忙的,这是一个和死神争分夺秒的地方。林深时开着车狂飙,一路闯了三个红灯,硬生生的将三十分钟的车程缩短到十分钟抵达医院 。程冬青等在急诊室门外,一看见林深时就立马迎上去:“刚进去抢救没多久,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因为时间紧迫,林深时并没有在电话里和程冬青问得有多详细,现在才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冬青早在昨天就和林之下串好了词,现在面对林深时的质问,他面不改色的撒谎:“他这几天因为你不理他心情很低落,状态有些不对,我本来想着今天带他出去赛个车发泄一下,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人已经晕过去了,满地的血。吓得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又马上联系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爱走极端。”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