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分饱
蒙尘的真相在他面前被残忍地剖开,绞紧心脏的牵痛迟到了许多年,终于一丝一丝浸透到他身上,骨骼的每个缝隙都在叫嚣着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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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桓走到审问室门口,说:“路岩,你帮我个忙,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看守的两个小警察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路岩大概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了,“老大,你上次的处分还没消,你不能……”
陈与桓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一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路岩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头,“但是陈队,你还是要注意分寸。”
陈与桓没说话,径直走进房间,反锁上门。
“陈警官看完了?怎么样,鄙人拍的不错吧,”江海挤出一个笑,“你弟弟还和小时候一样漂亮,昨晚就只看了那么一眼,我就认出他来了。”
“不过你放心,他肯定认不出我,我当时没让他看清我的脸。”
江海还说了什么,陈与桓一句也听不到了,只觉得有个机器在他耳边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吞没他的理智,将他卷入混沌的黑暗中。
他挥起拳头向江海砸过去,正中鼻梁,血即刻从鼻孔中涌了出来。
听到江海发出刺耳的笑声,他直接把人踹翻在地上,怒意逼红了他的眼睛,拳脚的动作毫无章法,但是每一下都绝不留情。
直到江海鼻青脸肿地捂着肚子,咳出一口血,终于笑不出来为止。
“陈警官,所以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任你宰割?”江海缓缓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是因为我玩够了,玩累了。”
他挑衅似的看着陈与桓,“这就结束了?”
陈与桓紧咬着牙关,颌骨微动,“江海,你给我记住,如果我不是警察,你今天会死在这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审问室,双眼通红,对守在外面的路岩说:“把他带走。”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人民警察基本行为守则,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十年前,他还是个警校学生,并不能接触到内部消息,再加上很多内情都被封锁,他便以为陈最一只是被拐卖,精神上受到了刺激。
而结案后的说法也是,人贩子团伙为给自己打掩护,将窝点包装成福利院,从始至终没有提到过性虐待。
落网的犯罪分子有十几个,没有江海这个人,现在想来,他这十年都在暗处蛰伏着,以正常人的面目生活着。
这种心理畸形的犯罪分子往往会在厌倦平淡无奇的生活后,找个时间“重操旧业”。
只不过江海这一次的目标从稚嫩的孩子换成了正值花季的少女,昨晚进行抓捕的时候,江海几乎没有反抗过,连路岩手臂上的伤都刻意避开了动脉,像是他细心设计出的局。
玩够了,玩累了,所以自投罗网,说的何其简单。
陈与桓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除了陈最一,不会有人在这时候给他发消息。
-哥哥,郑奶奶家的猫快要生了,我可不可以要一只小猫崽呀?
紧接着发过来一段视频,应该是在郑奶奶家的客厅,那只叫豆包的胖橘猫围着陈最一的小腿打转,能听到喵呜喵呜的声音,还有陈最一轻快的笑声。
-哥哥你看,它好可爱啊!肚子好大好圆!郑奶奶说里面起码有四只崽!
陈与桓指尖颤抖着打字:
-宝贝,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养一只。
发完消息,陈与桓瘫坐在地上,拿出口袋里的录像带,用手将它一点一点碾碎,扯出里面的条带,用打火机烧断。
手边很快只剩下一堆残骸,他的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头靠着墙,无神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陈与桓在这样不相关的时刻,没由来地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假设。
如果他和陈最一是两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不是陈最一的哥哥,陈最一不是他的弟弟,他们各自成长,各自体会,各自有各自平凡的人生。
但如此便会错过很多,不知道该如何让两条平稳的轨迹产生交集,所以不希望它成真。
现在他后悔了,他真希望假设都是真的。
他希望陈最一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可以任性,可以有刁钻执拗的小脾气,他希望陈最一永远天真,永远不需要长大,永远被世界偏爱着。
他希望他的人生平常幸福,哪怕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陈与桓用手捂住眼睛,温热的泪很快溢出指缝,他紧紧抿着嘴,还是尝到眼泪咸湿的味道。
“老大,你别这样……”
路岩递了张纸巾,陈与桓没接。
这是路岩第一次见到陈与桓哭,很难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看到这样狼狈的时刻,痛到极点,以至于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情绪,沉陷在痛苦之中,和外界的一切完全脱节。
印象中,他们队长一旦投入工作,总是一副冷漠狠厉、刀枪不入的样子,他们虽然成天拿陈与桓开玩笑,插科打诨的话没少说,但也打心眼里认可他是最优秀的刑警。
就是这样的陈与桓,坐在走廊里,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古希腊神话中,战无不胜的阿喀琉斯却拥有易碎的玻璃脚踝,这是他唯一致命的弱点,陈与桓不是阿喀琉斯,但他也只有陈最一这么一个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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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桓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说明了这起连环杀人案的主谋与十年前破获的拐卖儿童案有关,并向上级请求彻查当年的案子。
递交报告后,又去警务处交代了自己犯的错,领了停职两个月的处分。
陈与桓正准备下楼时,路岩追了上来,“老大,你还好吧?你你你你可别想不开啊。”
“没事,就当休婚假了。”陈与桓扯出一个苦笑,“你放心吧,我先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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