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薄宴
“写信。”他瘦了很多,乍一看险些认不出来,痛失所爱这件事情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最初的一段时间,他甚至到了依赖营养针才能活下来,后来他依赖镇定剂,他时常站在空荡荡的阳台思考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步。
大概冥冥之中确实有天意,一只野猫从墙外跳了进来,伸腿伸脚打碎了他曾经悉心粘好的杯子,他像是骤然惊醒,蹲在桌子前思索良久,收拾了残缺的碎片,他不再强求。
傅杨给自己设了一个线,三年,如果他仍旧不能从这样的痛苦中走出来,他就由着自己去见关柏。
时间走得太慢,好在有了目标就好过了很多,他的眼里不再有光明。
“怎么不寄出去?船上有专门的的信筒。”查尔斯喝了口威士忌。
傅杨摆了摆手,“不了,我回去寄吧。”
其实傅杨在说谎,这是第三十二封,前面的三十一封都整齐得放在床边,他想写信给关柏,可又不愿烧给他,于是只能好好藏在自己怀里,这些信件永远不会寄出去,并非是没有收件人,而是他根本没有资格寄出去。
查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早点收拾东西吧,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傅杨道了谢,回了船舱,他也不脱衣服,裹着大衣就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夹杂着碎冰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击打在船身上,寒夜和闪烁的星星交叠挂在一起。
船是在凌晨到达的码头,傅杨将信件收好,背着一个薄薄的小包下了船,冷风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冷得发颤。
他站在码头上仰头看夜空,晨光未到,银河闪烁如同一道幽深的峡谷横亘在天地之间,大熊星座在他头顶熠熠生辉。分离让与关柏关联的一切都弥足珍贵,衣物气味会消散,花朵会凋谢,被子会破碎,可唯独这片被关柏所热爱的星空亘古不变的流转。深秋的一个夜里,他幕天席地睡在科西嘉的山谷里,群星就在他头顶闪烁,那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几欲落泪的冲动,那片星空就像是关柏的眼睛。
他开始渐渐理解关柏少时对于这片幽冥无法抑制的热爱了,永恒与漫长在这里只是一种长度,分离也是有尽头的。
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巨大的商场前摆着一颗圣诞树,积雪还没有融化干净,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酒红色长袍的吉普赛女人,袍子边缘破破烂烂,垂在她脚下。她没有睡着,困倦地靠在她身旁的一堆破布上,在寒冷中蜷缩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长毛流浪猫。
傅杨走近了,她抬起眼睛,然后伸出手,“先生,能给我点吃的么?”
她手上满是深青色的花纹,满是冻伤和皱纹的手上套着陈旧的戒指和手镯,一动就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那双藏在深邃眼眶中的眼睛是深邃的蓝色,就像是天际里涌动的星河,也像是昨夜沉浮的海水。
“为什么觉得我会帮助你?”
吉普赛女人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无家可归。”
傅杨一言不发离开了,吉普赛女人并不失望,她收回了手继续龟缩在摊子里。不久傅杨回来了,带着两个热狗和一瓶热牛奶。
他没有直接递给吉普赛女人,而是坐在了她身边。
吉普赛女人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好心肠的先生,作为回报,我可以帮先生一个忙。”
傅杨笑了笑,“你帮不了我。”
吉普赛女人并不生气,“先生你知道吉普赛人是没有故乡的么?”
傅杨并未说话,她的声音带着北欧独有的口音,“我们所到之处皆故土,一生流浪,没有归途,飘荡的灵魂和肉体应当寻到归宿,我可以帮你找人。”
傅杨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生死都可以么?”他心中生出一些荒谬的猜测。
吉普赛女人没有回答,在包裹中翻找出来一个古铜色的盘子,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装着荧光液体的小瓶子,“先生,不需要做很多事情,只是想一想就好了,我问什么你想什么。”
吉普赛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草丛中漂浮的萤火虫。
荧光液体落在盘子中,缓慢扩散开来,“他是谁?”
“你们第一次亲吻……”
“他的伤口……”
“他的眼睛……”
“他的血液……”
她念念有词,傅杨只是盯着那一道细细的光线,四四方方的灵盘上出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图案。
吉普赛女人盯着灵盘念叨了些他听不明白的语言,皱眉冥思了一会,抬眼看傅杨,微微笑了笑,“先生不要这样绝望,缘分未尽。”
“缘分未尽。”
傅杨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他的眼眶湿润了,伸手握了握吉普赛女人冰冷的手,“谢谢。”
对着面前这个浑身都在颤抖的青年人,满身伤痕的吉普赛女人像个母亲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缘分未尽,缘分未尽……”
哪怕这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骗局,傅杨起身鞠了一躬,然后转头走进雪夜。
吉普赛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她老旧的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凝视着傅杨的背影。
“我走过四大洋,
我见过山海相连,
可是我见不到你,
我捡到月亮,
我亲吻星星,
可是我见不到你,
我随波逐流
直到日月沉没,
我想牵你的手,
放在胸口,
可我早已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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