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薄宴
四月底关柏实在是忙不过来, 他嘱托了傅杨去喂那只独自呆在的小猫,等到他加班结束回去已经半夜三点了。
关柏拎着包困得两眼发直, 混混沌沌中大脑却又奇异般清醒了起来。他鬼使神差抬了头, 傅杨家的卧室在面对着小区,灯光照出一个人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 那扇窗户像是一颗孤独的星星。
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楼梯, 关柏一步一步走到了傅杨的门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片刻门就开了, 傅杨应当是没想到有一天关柏会来敲这个门。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毫无防备之后,关柏在灰暗的深夜里看到了傅杨真正的样子。
他是个骗子,傅杨此时满眼血丝,浑身颓丧, 像是缠着绕不清的梦魇。他的指尖还夹着一根没有燃尽的烟,烟灰落了满身。
傅杨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试图将手中的烟往自己身后藏,藏了一半又觉得这动作没什么必要,他的手指轻轻搓了搓睡衣裤脚。
“你怎么来了?”
关柏见过傅杨太多样子,意气风发、青涩、阳光、情迷意乱、绝望、狼狈……后两种这两年他见得尤其多。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傅杨后知后觉让了开来, 让开到一半又觉得房间太乱,顿住了身体。
关柏却已经跨了进来,傅杨退后了一步。关柏这才看清楚,他背后的餐桌上放着空了的酒瓶。
关柏并没有苛责他,“给我也拿一瓶,咱俩聊聊?”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好久没有聊天了是不是。”
傅杨的神色有些挣扎,“你胃不好。”
关柏眯着眼睛笑了,“就一口,没关系的。”
傅杨拒绝不了他,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小瓶黄酒,然后拿热水烫了一下,“只能喝一点。”
关柏接过杯子,慢慢走到傅杨的卧室门口,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飘窗上散落着纸片。傅杨先一步走了进去,随手将纸片收拾了起来,然后在窗台上翻出两个小坐垫,放上长桌。
关柏坐在了小坐垫上,顺着窗户往下看,“从这里应该能看到挺多东西的吧。”
傅杨倒是坦诚,“因为你会从这条路回家。”
关柏抿了一口温热的黄酒,“其实你每天晚上还是睡不着是不是?”
傅杨的手顿住了,他没有回答。
关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最开始我也以为你没什么,直到上个月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你知道什么叫清醒呼吸么?”
他举了举杯,“很好分辨的。”
跟他碰了一下,“不由我……”
深夜掩藏了很多东西,也让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情绪浮了出来,傅杨心里的渴望在烧灼他的血肉,“那天,你是不是看到……”
关柏的眼睫垂了下来,“我很抱歉。”
傅杨张了张嘴,那你会因为我难受么?可他问不出来,“你怎么想的呢?”
这句话的歧义太多,关柏却听明白了那小心翼翼的问题,“我很难受,傅杨,我最近躲着你,也是因为这个……我为你难过。”
傅杨勾了勾嘴角,眼里微微湿润了,“没关系。”
关柏收回了目光,月色就在他手中,“格林尼治天文台我去过,我曾经坐在过那条长椅的另一端。”
“巴黎铁塔我是的第二年和朋友去的,没意思,但是我也在哪里拍过一张照片。”
“冰岛极光下,我也曾经去过,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极光,我很高兴……”
“傅杨,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
“傅杨,你离我很近了……”
傅杨红着眼睛,关柏盘着腿坐在他的对面温和地看着他,他跟他说,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傅杨实在是没出息了,他说话带了鼻音,“关柏,那时候我想,等到有一天我走过你所有走过的地方,大概就是我的终点了,冰岛是最后一站。”
关柏睁着一双眼,整个人都浸泡在月色里,“终点是什么呢?”
傅杨不再逃避,“你的坟墓。”
不能共死,便不算生。
关柏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握住傅杨满是伤痕的手指,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傅杨湿润的眼睛。
“别哭,傅杨,你看,是终点了……”
傅杨仰头任由他的手指在眼睑之下移动,眼泪顺着皮肤纹理落进另一个人的掌心。
“关柏,上次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小柏,我们重头来过好么?”
关柏伸手轻轻抱住了傅杨的背,他第一次伸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力气完整地拥抱住了关柏。
关柏低头轻轻用唇碰着傅杨的额头,傅杨被这个亲吻烫得浑身颤抖。
“傅杨,我欠你很多个日日夜夜的好眠……”
傅杨仰着头流泪,“你不欠我的,关柏,那你怎么能说你欠我……”
“只要你活着,就很好,比什么都好。”
关柏松开了傅杨,他凝视着他的眼,“可是你听好,傅杨,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一颗心,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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