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无眠
席澜听罢趴在何晏的肩头,“你怎么能这么傻。”
何晏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有些湿,只能是一个劲儿地安抚着席澜,“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还有我们的孩子也好好的。”
说罢何晏松开了怀里的席澜,抓着他的手向自己的腹部摸去。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席澜满是悲伤的眼神。席澜张了张嘴想要对何晏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何晏看到席澜这个反应,心下已经清楚了大半,那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也是,他跪在雪地里那么久又昏迷了这么多天,能保住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那我以后……”何晏垂下眼帘,他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席澜。
“没什么的,这一世你替我受了这么多难,下辈子也该换我了。”
“哈哈,换你给我生孩子吗?”何晏翘了翘嘴角,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但听到席澜这么说,他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
席澜看着何晏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下辈子换我来。”
看着席澜这么认真的表情,何晏的心情倒也不似刚才那般沉重,“那好,那我就等下一世你给我生个孩子。”
席澜照顾了何晏一阵子直到何晏完全康复。
何晏病好的那天正好是三月末,也是席澜的生辰。
早上刚一睁眼,何晏就开始寻找席澜的身影,然而他寻遍了大半个王宫都没有看到席澜的影子。
“席澜呢?!”何晏一把推开何昀庭的书房门质问道。当初席澜是他抓进牢里的,后来又是他放出来的,如今席澜又不见了,何晏能想到的可能会对席澜下手的自然只有何昀庭。
“我怎么知道。”何昀庭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
“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会对他下手?!”何晏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知道席澜是不会不告而别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又被人抓了,或者他已经……
“何晏,恐怕你还不明白那个席澜的处境,”何昀庭说着把手里刚刚在批阅的奏折拿到了何晏面前展了开来,“你看这上面,全是要让他死的请愿,你说他现在失踪还单单只怪我吗?”
何晏看到那本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当朝大臣们的名字,他们无一不支持把席澜处死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席澜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何晏不敢相信,他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对席澜有这么大的仇恨,明明席澜他什么都没做,他唯一做的就是让他这个傀儡变成了真正的独立的人。可何晏不知道的是,席澜就因为让他学会了挣扎,学会了反抗,所以他才会被这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只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傀儡吗?”何昀庭附在何晏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整个玉兰国的傀儡,傀儡是不允许反抗的,这不过是对你的惩罚而已。”
何昀庭说完收好手里的奏折转身走回了书桌后面,“你若是现在去,或许还能请他们给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何晏便夺门而出,在赶赴刑场的路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窝囊,生在皇室却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一辈子被制在那把龙椅上,平日里总以为是自己的权力让那些朝臣俯首,再不济也是狐假虎威借了何昀庭的光,可他万想不到的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他的王位不过是个虚设,那些臣子从来都不服他,之前不过是没有发生可以触碰到他们底线的事,而这次他们意识到了傀儡已经开始挣扎了,要脱离操控了,因为害怕会失去一个听话的傀儡,所以不得不在妄图将傀儡救出来的人身上下手。这么说起来,席澜之前被放出来恐怕也只是被当做工具,一个可以让何晏继续活下去的工具。
赶到刑场外,何晏就看见席澜正跪在刑台上,身后是等待着行刑命令的刽子手。
“住手!”何晏拼尽全力高声喊着,刑场上的监斩官却视若罔闻,他一声令下,刽子手抽掉了席澜身后的木牌,明晃晃的大刀举到半空中,何晏一声声地喊着,可那些人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有席澜听到了何晏的喊声,他抬头冲何晏笑了笑,下一刻这个笑容就永远的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何晏呆住了,他站在刑台前看着席澜的尸体,愣愣的。
这时他听到了周围观刑的百姓的声音,“这就是那个把国主迷得不行的狐狸精啊,总算是死了,死得好!”“就是就是,国主只要做好国主就好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没有我们,他们怎么可能坐上国主的位子,不想着怎么讨好我们却因为这个男人开始想要反抗,真是不自量力!”
原来不止何昀庭和那些大臣,就连这些百姓也是这样。何晏突然觉得好累,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这个时候监斩官和刽子手似乎才注意到何晏的存在,一行人齐齐下跪,周围的百姓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高喊着“恭迎主上”。何晏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跪在他身前的这群人,嘴角慢慢扬起扯出了一个极为讽刺的弧度。
席澜死后,何晏并没有太多表示,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傀儡状态,每天早起上朝听着下面群臣的辩论,任凭他们摆布,做着让群臣和百姓满意的国主。只是他最近往御书房的次数多了起来,而且看的多是些乱七八糟的民间志怪书,何昀庭安插在何晏身边的眼线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昀庭,他只当何晏是因为席澜的死一时间还走不出来,难得没有去制止何晏这一行为。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你很快就能回来了。”何晏抚摸着床上冷冰冰的人柔声说到。
床上躺着的是席澜,只不过原本应该身首分离的他此刻正完完整整地被摆放在冰床上。
那天行刑完毕之后,何晏眼看着那些人将席澜的尸体裹进了一张破草席里面,赶着车拉到了乱葬岗。那里得有多冷啊,何晏这么想着。晚上何晏找了个机会偷跑出宫,一个人到了乱葬岗上,夜里突然的雨下得很大,雨水打在人身上甚至可以感受到疼痛,但何晏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因为那时的他已经麻木了,麻木到连心都不会疼了。
他跪在泥地里徒手刨着那块埋葬着席澜的地方,血从指尖流出,他丝毫不在乎,只是奋力地挖着,终于他挖到了,挖到了席澜的头,那一刻他再也撑不住了,抱着那颗头失声痛哭,雨水夹杂着他的眼泪淌在席澜的脸上,若是他的眼泪能像那些志怪小说里写的那般有法力那该多好,可是并没有,那只不过是充满了绝望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来以后同那些雨水无异。
连夜刨出来席澜的尸身后,何晏将它们带回了王宫放到了冰床上。之后他表面上又回归了之前的生活,但却一直在研究巫术想要把席澜复活,如今他已经快要成功了。
冰床上的席澜身体周围被何晏用朱砂画成了一个法阵,何晏俯身轻吻了一下席澜的嘴唇,然后起身站在了冰床床尾开始念起了先前在书上看来的咒语。
伴随着何晏念咒语的声音,法阵开始启动,霎时间整个玉兰国被乌云笼罩风沙四起,天空阴暗的像是要把这个国家吞没。
法阵开始蔓延,所到之处大地全都变成了黑色,一只只干枯惨白的鬼爪从地面伸了出来它们缠上身边所有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嘶嚎沙哑的鬼泣声充斥了整个国家,诉说着他们的冤屈。
何晏依旧站在那里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只是依旧念着咒语,然后他便看到席澜冲破了这个阴晦的世界朝他走来。
“你来了。”何晏停止了念动咒语眼神不再麻木,满是温柔。
“我来晚了。”
“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两只手相牵,冲破了阴阳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