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日负暄
陆陆续续有人上楼来了,宿舍门一开,进来的是个熟人,头发扎得规规矩矩的邱悄悄,一进来就见到了李鹤,瞪大眼睛,笑着喊了声:“帅哥,这么巧。”
后面鱼贯进来好几口人,新入学的是邱悄悄的弟弟,矮矮的个子,笑起来有虎牙,鬼灵精的样子,一块儿的还有两姐弟的大哥,说是在省附中正读着高三,高瘦挺拔,戴细边框的眼镜,没什么表情,一脸骄矜,仿佛不会正眼看人。
邱家的父母也在,邱悄悄凑到李鹤旁边,小声套近乎:“帅哥,这是你弟吗,也好帅哦。”
李鹤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几句,李明泽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沈小情在旁边用手肘杵了杵他,挤眉弄眼的。
剩下的两个舍友也陆陆续续来了,跟在最后一个室友身后进来的,居然是韦正,穿着发白的旧T恤,蹭得脏兮兮的工装裤,满头是汗。他是帮忙搬东西的,每年开学散学都在校门口,帮忙搬一趟行李赚个几十块。
宿舍里挤满了人,忙忙乱乱,只有李鹤恰好抬头看见了他,两人四目相对,李鹤刚要开口叫他,他倒是避开目光不说话,一屋子闹哄哄,沈小情已经和邱悄悄交上了朋友,聊得火热,正尝试和她那冰山大哥搭话。韦正低着头,和雇主拿好了钱,也不点,急匆匆地转头就走。
李鹤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几步追到门外,塞给他。
韦正愣了愣,眼角余光扫到屋里沈小情的白色连衣裙,接过水,闷闷地说了声“谢”,走了。
校园里一直忙忙乱乱直到太阳落山,夕阳的斜晖斜着从窗户照**来,落在宿舍的地板里。一宿舍的另外三个人已经都安顿好了,大家都走了,沈小情也回去了,写她永远写不完的试卷。李明泽的东西不多,衣服整整齐齐放进衣柜里,书本之类的东西也摆上了柜子,李鹤左看右看,实在是没有不妥帖的地方了,他说道:“我走了。”
宿舍里面的另外三个男孩子,有的在戴着耳机听音乐玩手机,有的已经开始在看书做题了,李明泽轻轻带上门,一路送李鹤下楼。
校园里的晚风好像都和别处不一样,空荡的校园被少年人填满,远处的球场传来了篮球“砰砰”砸在地上的声音,李鹤插着兜,一脚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出老远。兄弟俩一直沉默着,再往前走就要走出学校了。
李鹤停住,回头一看,发现李明泽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两人视线已经平齐了。
“不用送了,回去吧。”他说,“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周末就回家了。”
李明泽没说话,只有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嘴角往下拉,看上去就像生气了似的,眉骨突出,眉头微皱下压,怎么看都不高兴,像闹别扭的小狗,凶凶巴巴的。
李鹤在裤兜里掏了掏,掏了出门时候抓的奶糖,塞进李明泽手心里,说道:“行了,你还小吗,该断奶了。在学校别和同学吵架,有事儿回来告诉我。”
旁边也有和爸妈分别的学生,时不时有爸妈和孩子抱在一起的,依依不舍。
李明泽上前一步,一把将他哥抱住。李鹤先是一愣,下意识想要推开,想了想又忍住,抬手拍了拍李明泽的后背,说道:“差不多得了,小时候都没这么黏人的......”
李明泽没松手,抱了好一会儿,他的侧脸贴在李鹤的腮帮子旁边,李鹤身上的味道他太熟悉了:用了好几年的柠檬味沐浴露,洗衣服的肥皂,淡到几乎没有的烟草味,还有一点点的汗水。
但又突然陌生了起来,有青草、晚风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想仔细再闻,被李鹤推开了。
李鹤低头看了看时间,说:“我该去台球厅值班了,你赶紧回吧,早点睡。”
话没说完,他转头走了,一手插着兜,一手在空中挥了挥,剩下李明泽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还在想,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第十八章
李鹤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平日里风雨不改的麻将局居然没组起来,只有李德业和成叔俩人在桌边坐着,中间摆个烟灰缸,堆满了烟蒂,二锅头只剩下半瓶。李鹤推门推得急,正好听到了一些话尾。
“......很危险......”
“......人不够。”
俩人见到李鹤推门进来,马上闭了嘴,成叔甚至皮笑肉不笑地给李鹤打了个招呼。李鹤没理他,抬脚上楼,楼梯上了五六阶,突然心头一动,站定,回过神,扶着楼梯栏杆往下看,朝他们两个人说道:“缺人吗,我能干不?”
两人被他问得一愣,面面相觑。
成叔先反应了过来,嘬了口酒,说道:“没什么,就摸包什么的,你不是不干嘛。”
李鹤压根不信,摸包对于他们来说哪里是什么危险的事儿,但李鹤也不急,他没管成叔话里话外的那点讽刺,趴在栏杆上,下巴垫在手背上,说道:“带我一个吧,缺钱。”
提到钱,李德业总是很警惕,他马上说道:“缺钱?干什么?”
李鹤想也不想,紧接着说道:“养孩子。”
成叔差点把嘴巴里的那口酒喷出来了,嘿嘿一笑,说道:“对哦,明泽该上高中了。”
李鹤不想多说了,扔下一句“缺人就叫我”,头也不回地上楼了。多说无益,这两个老混蛋,混蛋了大半辈子了,可能到闭眼那天都不能懂什么叫责任和良心。
小小的铁皮棚屋里,又变成只有李鹤一个人了。他随便用凉水冲了个澡,在凉席上睡成大字型,将窗户敞到最大,企图让那一丝并不存在的风吹进来,他拿起手机,无目的地摁了又摁,心里想的是,李明泽这会儿不知道睡了没,想着想着就昏沉地睡过去了。
才没过几天,李鹤自个儿都还没开始急,成叔就来了。
在台球厅里,韦正又不知道偷溜去哪里赚外快了,李鹤无聊得只能拍苍蝇的时候,成叔来了,笑得比苍蝇还恶心。
“小鸟啊,上回你说缺钱,现在还缺不。”
李鹤耐着性子回答:“缺,非常缺。”
明明附近就没人,距离最近的一桌客人都在十米开外,成叔还要一副商谈国家机密的样子,凑到李鹤旁边,一股子陈年老烟枪的味道,把李鹤恶心的够呛。
“步行街,下周六,跟我一块儿。”
李鹤撇开脑袋,垂着眼睛,说道:“好啊。”
周六那天,李鹤起了个大早,先去敲了沈小情的门,他本来以为沈小情十有**没有起床,谁知道沈小情飞快地开了门,刚洗完的头发吹到半干,眉毛看起来新修过,像春天的柳叶,脚趾甲红彤彤的,像一粒粒小红豆。
她说:“早啊,干什么?”
李鹤从她门缝里挤进去,说道:“拿点儿钱。”
沈小情垫高脚,从衣柜最上面把她帮李鹤藏钱的小盒子拿出来,开了锁,问:“拿多少。”
李鹤也没点数,抓了一沓,揣进兜里,要走的时候,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收拾得这么整齐干什么,约会?”
“没啊。”
沈小情把他赶出门外,吹风机重新“呼呼”地响,还夹杂着一点哼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哼什么歌,语调飞扬,听得李鹤心情也好了起来。
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离步行街口远远的,他就见到了成叔,带着几个小混混,蹲在街口不远处抽烟,李鹤把兜里的钱再往里揣了踹,拉上口袋拉链,用眼神朝成叔打了个招呼,几个人好像入水的鱼,融入了如织的人潮里。
李鹤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几个结伴出行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包背在身后,左看右看,全无防备。成叔在不远处盯着,李鹤和几个小混混挤到她们身后。李鹤伸手去拉包,几个小混混堵在他身后,把他和后面的行人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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