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 第6章

作者:小修罗 标签: 近代现代

  古伊弗宁差点一口冬阴功汤喷出来。

  “你真的很有趣,”古伊弗宁用餐巾擦擦嘴角,对他说。

  “谢谢,”受到夸赞的牛可清并没有多高兴,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假笑。

  忽如其来的记忆唤醒,令牛可清变得兴趣寡淡。不仅是对面前的菜寡淡,也是对面前的人寡淡。

  他本来想着吧,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要是合得来,说不定还能发展为长期炮友。

  但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就像你在品尝一道佳肴时,忽然吃到一颗味道怪异的花椒,舌尖被刺得发麻,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舌尖发麻的感觉太强烈,始终令你心存芥蒂,那这道佳肴,便不再是佳肴了。

  你甚至放下了刀叉,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于是此刻,牛可清性冷淡了,一炮也不想约。

  “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就直接……嗯哼?”古伊弗宁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噢,我们的时间还挺充足。”

  结束晚餐,直奔酒店。

  漫漫长夜,共赴巫山。

  牛可清笑笑,没说话。

  他在想怎么开溜。

  古伊弗宁,这位gay圈人见人爱的美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颗花椒,仍在主动地调剂气氛。

  殊不知对方早对他失去了“性趣”。

  古伊弗宁给牛可清的空杯子续了点水。

  男人的动作慢条斯理,嘴角噙着浅笑,手腕骨骼凸起,若放在以前,这些都是会戳中牛可清的苏点。

  但现在,牛可清看见这张脸,就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会想起被篮球砸晕,会想起被人公主抱,会想起被嘲笑的那几年大学时光。

  没人会主动触碰令自己难堪的回忆,还有回忆里令自己难堪的人。

  “那个……”牛可清用了狗血电视剧里的说辞,对古伊弗宁说:“古先生,我忽然记起来,我今晚还有点事。呃,先告辞了,拜。”

  古伊弗宁:“?”

  他还没反应过来,牛可清就像一只窜起的麋鹿,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匆匆忙忙地转头离开。

  即使这男人脚步平稳,体态翩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落荒而逃。

  “啊?不是,你……”古伊弗宁懵逼了,他这是莫名其妙地就被甩了?

  WTF

  牛可清的行为很有“仙人跳”的特征,但古伊弗宁难以理解,都这年头了,还有人会为了骗一顿饭而玩“仙人跳”的么?

  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隐情,不然对方的态度怎么会忽然间360度大转变呢?

  于是,古伊弗宁站起来,快步追上去,“喂!等等!”

  牛可清扬扬手:“不等了!”

  古伊弗宁:“不是,你先等一下!”

  牛可清:“真的不等了!”

  古伊弗宁:“等等!”

  牛可清:“......”

  牛可清不敢回头,索性装聋到底。他加快了步伐的频率,古伊弗宁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追。

  这俩人你追我赶,经过一个服务员身边时,刮起的风把人工作帽都给掀翻了......

  竞走比赛!

  距离餐厅的门口越来越近,牛可清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大门,暗暗咬紧牙关:只要出了这门,我就跑起来!

  古伊弗宁在后面紧紧跟着,向前伸出手去,心急地想要将牛可清拉住,“欸!不是,牛先生,我们聊一下——”

  万万没想到,他今天穿的皮鞋太滑了,店里刚刚拖完地,地面还是湿漉漉的,非常滑。

  能溜冰的那种滑。

  猝不及防地,古伊弗宁脚下“哧溜”一滑,整个人直接朝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前面的牛可清……

  的羽绒服。

  古伊弗宁的手表上有一个金属扣,勾住了牛可清羽绒服的布料,紧接着是“刺啦”一声,羽绒服的后背被刮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这样,一向翩翩的古先生失控摔倒,连带把翩翩的牛先生也给扑倒了,还将人羽绒服撕开了一个特大特大的窟窿。

  雪白的鹅毛绒满天飞,纷纷扬扬,像深冬下雪一般飘落,洋洋洒洒地落满了餐厅。

  古伊弗宁和牛可清,还有旁边十几桌的客人,全都无一幸免,头上皆被洒了白色的羽毛。

  桌上那些菜,全废了。

  两个男人,此刻一上一下,交叠着摔在餐厅的过道上。牛可清以脸着地,古伊弗宁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块扯下来的布料。

  牛可清:“.........”

  古伊弗宁:“.........”

  不少人拿出手机来,赶紧拍下这“室内飘雪”的壮观情景;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踮起脚,“咿咿呀呀”地去抓羽毛;餐厅老板跺着脚“嗷嗷”大叫。

  这场景,还真不是短短“尴尬俩字就能形容的。

  史诗级灾难现场。

  *

  几十分钟后。

  两个体态优雅、浑身狼狈的男人站在餐厅外面的广场上,各自叼着一口烟,静静地吞云吐雾,神情无比沧桑。

  他们原本熨帖的头发此刻乱蓬蓬,还残留着少许细绒毛,黑色夹着白色。

  旁人看了,还以为他俩是从哪个鸡窝里爬出来的。

  手里最后一丝烟灰燃尽,古伊弗宁主动开口,“那件羽绒服的钱,我赔给你吧。”

  牛可清摆摆手,“算了,不用。”

  他装得是挺大度的,潇潇洒洒抽口烟,满口的不在乎。

  实际上,牛可清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脸过,他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撕烂了衣服,还脸朝下被扑翻在地,要不是见人多,他早就狠狠地给古伊弗宁一拳了。

  “你那衣服挺贵的吧?我得赔,”古伊弗宁不习惯欠人东西,即使对方只是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人。

  牛可清从唇边呼出一口白烟,喷了他一脸,“赔什么赔,就一件衣服。”

  古伊弗宁保持着教养,“这件事是我造成的,非常抱歉。”

  牛可清叹了口气,心想:你不仅毁了我的衣服,还毁了我今晚本该拥有的性生活,是该抱歉。

  现在炮是约不成了,表面的体统也维持不下去了,牛可清在垃圾桶旁掸掸烟灰,淡淡道:“都说不用了,你这人屁话还挺多。”

  “屁”字都出来了,他是连斯文都懒得装了。

  古伊弗宁:“.…..”

  二人相顾无言,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从彼此的眼神里溢出来。

  这个夜晚,实在是糟糕得一塌糊涂。

  抽尽了最后一口烟,嘴里呼出的气从白烟变成了白雾。牛可清畏寒怕冷,没了那件厚羽绒服的保护,现在他站在这冽风嗖嗖的广场上,冷得双腿直打颤。

  古伊弗宁看在眼里,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他身上,“你穿我的吧。”

  这个男人的绅士风度不是故作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令牛可清的心微微一动,有种被照顾的暖意。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对方这是把他当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吗?大学时候的公主抱是这样,现在的披衣服也是这样。

  他好歹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

  牛可清无语道:“我们就要说拜拜了,估计以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你现在把你的衣服给我,我怎么还给你?”

  广场上灯饰变成了浅蓝色,他们相对而立,被薄蓝的光辉簇拥着,彼此之间好像只剩下疏离。

  暧昧?一丝不剩。

  “还是……”牛可清眨了眨眼,调侃道:“你想借机留个联系方式,日后好相见?手法也太老套了吧,古先生。”

  古伊弗宁轻轻地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

  牛可清正想把羽绒服脱下来还回去,就被对方制止了,古伊弗宁按住他脱衣服的手,“牛先生,你想多了,我没这想法。”

  “嗯哼?”牛可清的手放下了。

  古伊弗宁揪了揪羽绒服的领子,将牛可清裹得更紧:“我也觉得我们以后没有再见的必要。这件衣服,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扔了也好,留着也罢,随便你。”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有种令人无话反驳的感觉。牛可清的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话落,古伊弗宁便转身离去了,连声“再见”也没说。

  那男人,披着一袭黑色的长大衣,锃亮的皮鞋踏着广场的大理石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消失在牛可清的视野里。

  牛可清一个人站在广场上,披着一件尚有余温的羽绒服,失神了好久。

  他觉得唏嘘。

  那个拥有浅蓝色眸子的男人,多年前曾闯入他的生命中一片刻,便匆匆离去了;多年后再次闯入他的生命中一片刻,还是匆匆离去了。

  无疾而终依旧是结局。

  但这次,好歹算是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第7章 尴尬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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