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荼
季韶想起下个月有场慈善拍卖会,顺便就去了园子里戒备最森严的珍物阁。
要过好几重安检设备才能进入。整个济园里最贵重的东西都在这里头,收藏了历代以来的古董字画,珠宝瓷器,许多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简直像座小型博物馆。
他想在这里面挑一件带去拍卖会。江廖音不玩古董,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就简单粗暴道,“挑你不怎么喜欢的。把喜欢的自己留着。”
季韶先是一笑,随即又有些怅然,“我最喜欢的那一件,已经不在这儿了。”
江廖音问,“是什么?”
“我带你去看。”
季韶拉着他走到馆内最深处。这儿的角落里单独放着个小小的展示台,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江廖音俯下身,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细看。照片上的珍宝,拥有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美丽。
“这是块翡翠观音,老坑帝王绿玻璃种的料子,肉眼可见毫无瑕疵,漂亮得不可思议。原本是传给我妈妈的嫁妆,我小的时候还在,后来却不知怎么遗失了。至今没有打探到消息。”
季韶遗憾道,“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江廖音在心里记下,安慰他道,“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找。总是有希望的。”
季韶又说,“下个月的拍卖会,我们一起去吧?”
他们从在一起以后,关系就只活在人们的八卦里,还从没在公共场所里正式同框过。
也是时候正式露个面了。
“好啊。”
江廖音当然乐意,“携家属出席?”
季韶点点头。
宣誓主权。
逛完一圈回来,正好赶上主演两人下戏。就又凑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今晚有大夜戏,纪寒景整宿都得在这儿,为了养精蓄锐,他休息时小酌了两杯,连语气都放得很慢。趁江廖音不在的一会儿跟季韶聊天,拖着调子说话有种总结人生的感觉,“其实从今年初来济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会有这一天了。”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就没见过他那么顺着谁过。在你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说什么他都让我‘滚啊’,你说什么他都想也不想地就是一句‘有道理’。”
“……”
季韶还记得,那时候他很喜欢听江廖音讲述旅途里的风景和见闻,为了听故事宁愿天天嗑药也不舍得赶他走。
那时谁想得到,故事里的风景后来他们都能一起去看。
“要我说这济园就最合适不过。”
纪寒景感慨得顺口,嘟嘟囔囔地说出些多余的话来,“其实在这儿求婚最有意义了,还费那么大劲找别的地方干嘛。”
季韶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在这儿干什么?”
“……”
纪寒景一个不防说漏了嘴。想转移话题,被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压力超大,硬着头皮圆话,“我,我说戏里的,哈哈。”
“你尽管说实话。”
季韶说,“后果我来负责。”
纪寒景只得和盘托出,“江廖音让我帮忙找合适的场地来着。说是打算明年五月,跟你求婚的时候用。”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过去的暑假里,我们那次一起吃饭,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季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那晚他当然记得。
他自己迷了路,回到家发了烧,意外地复药后又到了实验室,之后又辗转到济园,再之后又去了江宅。短短几天的时间,过得像几年一样漫长。
可江廖音始终都能找到他。每一处。像是循着命运指引的踪迹,无论他去哪里,都能被找到。
他说累了,怕了。说想要停下来。
江廖音说别怕,我在。说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原来在他质疑两个人的感情,质疑自己爱与被爱的能力,质疑这一切存在的意义的时候,江廖音已经想要许给他一个永恒的承诺。一个两人共同的未来。
季韶沉默了许久都没再出声。纪寒景摸不清这什么情况,也不敢乱说话。直到江廖音回来,“聊什么呢?”
纪寒景心虚地站起身,跟他随便扯了几句就借口准备上戏火速离场了。
“园子里的石榴熟了,刚刚佟叔打下来几只要我剥给你尝尝。说是很甜。”
江廖音捧着硕大的石榴果实,双手都被占住,没法儿抱他,就拿额头抵了他一下,笑着问,“发什么呆呢?不想吃?”
“……想。”
季韶嗓子有些哑了。目光触及他眼底温顺柔和的笑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那走,去切开尝尝。”
江廖音到小厨房找了把水果刀,洗干净石榴小心地划开薄薄的外皮,把里头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拨到干净的碗里。
季韶同往常一样不用动手,靠在旁边看着他认真地做这些小事。心里软化的部分还在持续塌陷,渐渐露出底下被埋藏得最深,却最真实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