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轻野
“聂叔叔……”倚在浴室门口,贺鸿梧惊奇地看着浴室里一地的碎发,聂长生坐在一张椅子里,脖子里披着一条大毛巾,庄凌霄正给他理头发。
“小鬼,一边去,电视柜下有糕点。”充当理发师的庄凌霄挥动着手中的剪刀跟梳子,看也不看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庄叔叔,我也要理发!”少年新奇地叫道,他上个月才理过一次头发,那是转去新学校剪的,据说剪了头发会精神一点,给新学校的老师们印象也深刻一点。
庄凌霄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堂堂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怎么可能会给这个熊小孩修理头发?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他的师哥才有这个待遇而已了。
第42章
聂长生的新发型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尤其是叶俊柯,他昨晚睡得不好, 精神不佳,恹恹的被布莱恩推到饭桌前, 抬眼才看到了聂长生的变化。
“小聂聂, 剪了发型怎么也不叫上我啊?”叶俊柯埋怨地道, 他有一点洁癖, 身上不能有一点的汗渍味,头发顶多隔一天就必须要洗,否则浑身不舒坦,可腿伤之后, 打了石膏,为了避免沾水感染了伤口, 他大多时候采用的是湿毛巾擦身, 一头飘逸的长发因为得不到很好的打理,开始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他也没心思理会,今天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 倒也很衬他阴柔的脸型。
“本大爷的杰作, 有你什么事儿?”庄凌霄嘲讽道,愉快地划开荷包蛋, 咬上一口,满满的全是幸福的味道。
“庄叔叔也不肯帮我修剪……”贺鸿梧也提出了抗议。
叶俊柯鄙夷地“嘁”了一声,显然不太相信一大一小的话, 见到聂长生的新发型,他也滋生了剪头发的念想,及肩的头发,平时打理起来也只是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可现在……
如果是在温泉疗养院,还会有贴心的小护士给他躺洗头发,被聂长生接回来之后,叶俊柯虽然处处受庄凌霄排挤,但也能享受到聂长生的照顾,昨晚本来是聂长生给他洗头发的,哪料凭空出现了他的前夫,那个老外倒是很乐意效劳的,不伦是给他洗澡或者是洗头发,然而那无异于将自己剥光了洗干净了再送入虎口,届时肯定死无葬身之地,还好他抵死反抗,才换得了一宿的安宁。
想到以后还要跟布莱恩斗智斗勇,叶俊柯就一阵心累,恨不得马上飞回温泉疗养院,同时对布莱恩与庄凌霄的恨意再攀升一层。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落井下石,都不是什么好鸟!等他康复了之后,再一个一个慢慢的收拾!
“我可以效劳哟,亲爱的叶,”死缠烂打的布莱恩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留长头发的样子。”指尖缠上几绺没被束起来的发丝,轻轻扯了一下,叶俊柯吃痛地皱起眉,怒狠狠地瞪着他,后者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膀,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滚!”眼前的笑容刺眼至极,叶俊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弯起一肘,毫不客气地戳向布莱恩的胸膛,后者抽了一口冷气,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沉,换做从前,一定会给颜色让叶俊柯记住冒犯他的代价,可惜现在是客人的身份到访,在屋主人面前做的太过分的话,兴许会被轰走,于是忍住了脾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警告。
聂长生狐疑地看着他俩与众不同的互动,午后他要跟庄凌霄去一趟郊外挑选有机蔬菜,放任这个外国人照顾叶学长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那个庄园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尤其是庄凌霄震慑一方的身份摆在那儿,庄园主人再与世隔绝,也不敢怠慢这样的客人。可他偏偏想携着聂长生小住一下农庄,为两个不怎么浪漫的男人制造一个美好的回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医院的一通电话就把已经放假了的他请回了手术台上。
患者是一个怀有双胞胎的孕妇,已经八个月身孕了,据说是打扫房间时不小心磕了一下脑袋,没成想这一磕就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送进医院后已经昏迷不醒,医院急忙给她做了CT检查,才发现孕妇脑部有颗良性肿瘤被触动,情况非常不乐观,不尽早做切除手术的话,孕妇可能一直昏迷,即将分娩的胎儿肯定会受到影响。
聂长生见到患者丈夫时,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那个已经不算年轻的男人颤抖着手,嘴里一边哭着,一边重复着埋怨自己的话:“都怪我,我早点起床,接过她手里的吸尘器,就不会出事了!”
一个常年从事繁重工作的工人,一年到头也就只有春节才能睡上好觉,他不过是赖了十分钟的床,就招来了祸患,他痛苦万分,也追悔莫及。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签了手术同意书,听着护士温和地安抚着他,聂长生一句话也说不上口,套上手套消毒时,副助手跟他说了一声:“辛苦了。”
聂长生淡淡一笑,他接到电话时,庄凌霄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准!”可他知道,不管他的意愿是怎样,都无法阻拦聂长生的决定。
两人没有吵架,学过医的庄凌霄到底是知道上手术前不宜大动肝火,所以聂长生抽出被禁锢的手腕的力度没用多大,只是手腕被庄凌霄紧紧握住的地方隐隐还有一丝灼灼的烫意,像极了男人还没消散的怒意。
这一场手术花耗了整整十个小时,其间出现了孕妇休克的症状,不过最终还是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抢夺了回来。手术之后,病人的家属已经挤满了手术门口,听到手术很成功,孕妇跟两个胎儿度过了危险,个个松了口气,纷纷朝护士医生致谢。
“谢谢!”那位痛哭流涕的丈夫滑下了身子,就这样跪在了聂长生的跟前。
聂长生跟几个同僚去扶他的时候,那一串串男儿的泪汹涌而下,哭得像个孩子,被在场的亲戚劝住了,聂长生才得以回到办公室。
他很疲惫,可满脑闪现的画面都是那个向他跪下的病患丈夫的泪,医院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见惯了新生的喜悦、老去的悲伤的医护人员,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站在岗位上,迎接着每一个有需求的人,跟他们一起快乐,一起难过。
聂长生知道,终其一生,他很难离开这个岗位,可偏偏他的同居人,开始反对他从事这项工作了。
得找个时机跟那个男人好好聊一下才行,聂长生想。
还差半个小时就零点了,聂长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想在医院宿舍里将就一晚,养精蓄锐了,明天再挑个时机跟庄凌霄做个拉锯赛的交谈。可当他确定了手机只有两通家里座机拨来的记录之外,一颗心还是飞到了余怒未消的庄凌霄的身上。
用座机打来的,应该是贺鸿梧了,少年大概出去玩累了,肚子也饿了,回家之后才发现餐桌空空的,一屋子的男人,会做饭的腿伤未愈,剩下的男人都是不懂厨艺的,少年饿极了,才电话追了过来的。
却没有庄凌霄的任何一同来电显示,也没有一条信息。
说不上失落,可从前,那人不是在楼下等他,就是闯入了办公室,坐在这个位置上等他下手术台,届时身心疲乏的他,才敢放松神经,痛痛快快地进入深眠状态。
“笃笃笃!”有人敲门,寂静的深夜里,敲门声都是如此的响亮,好像每一声撞击到了聂长生的心灵深处。
似曾相识的画面掠过脑海,聂长生宁静无波的心荡起了一丝涟漪,潋滟的眼眸里悄然闪过一丝笑意,副助手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聂主任,回宿舍么?”
“哦,好……”聂长生垂下眼,所有的喜悦被巨大的落空所取代,他无法欺瞒自己怦然心跳的心为谁而剧烈跳动。
将毫无动静的手机塞回口袋,聂长生喝了一口杯子里透凉的水,站了起来。
跟副助手缓步朝着医院宿舍的方向走去,聂长生拢了拢单薄的白大褂衣领,沿途的护士与病患零零散散,毕竟是深夜,又将近春节,很多小病痛的患者都不愿留在医院沾晦气。
这次的手术,强韧度不算高,可刚下手术台的医生都有个通病——不想说话,如果眼前可以马上出现一张床就更完美了!
两人一路无话,空旷的走道上,只有皮鞋敲在地板发出的声音,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时,空气里的寒流肆意地张牙舞爪起来。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扶栏前倚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夹着一支点燃了的烟,寒峭的风通道口吹来,将喷薄的烟雾吹得频频袅袅,狭窄的空间里全是香烟的气味。
那男人没有出电梯的意思,只用猛兽一样绿幽幽的眼眸凉凉地扫了一眼电梯门口的俩人,仿佛那是掉入陷阱里的猎物。
副助手心颤了一下,那么幽冷的目光像极了跟医生关系紧张的病患,电视杂刊上刊登的病患跟医生同归于尽的极端案例层出不穷,上个月某座繁华的都市还爆出一单,想想就觉得渗人,副助手正犹豫时,见聂长生已经踏入了电梯,便仗着胆子也跟了进去。
“咳咳!”跨进电梯之后,扑面而来全是厌恶的烟雾缭绕,疲惫的副助手皱着眉咳了两声,忍了忍,那人没有自觉熄烟的意思,只好出言道,“先生,电梯里是不能抽烟的。”
那人抿着唇不理会,反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微微仰着头,徐徐地喷了出去。
副助手挥了挥鼻翼的烟味,瞟了一眼高大男子,这人似曾相识,不知在哪里见过。大概是哪个重病患者的家属吧,副助手心想,看望病人的人,心情都不是愉快的,他又刚下手术,也不想惹麻烦,毕竟那人看起来这么沉郁,可能有暴力倾向也说不准呢!
聂长生绷紧了后背,白大褂下明明还穿着一件厚实的毛衣,可是现在白大褂已经被撩起,身后那人的一只大手已经钻入了他毛衣的下摆,粗糙的指腹带着一丝凉意贴上了他的腰肢。
聂长生低垂着眼,浑身打着颤,抿着的唇努力克制着难耐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