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无瑕 第261章

作者:柳满坡 标签: 强强 近代现代

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是四年前。

在此之前,左以桥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上经商的路,他从小长在珠宝世家,即便父亲鲜少回来,但左家兄弟还是对此日日的耳濡目染,比起左以莱的吊儿郎当,左以桥显然在这点上更得遗传。他很小的时候在珠宝上的能力就已经得到诸多名家的赞赏了,哪怕中间离开法国去美国读了三年的高中,但还是凭借优异的成绩直接被佛罗伦萨珠宝学院所录入。

从第一个作品的大放异彩,到之后一路的名声鹊起,左以桥以为自己的未来就会这样靠着手里的这支笔一直走下去,却没想到现实从来不如人期待。

父亲突然的离世对左家兄弟来说,也许惊讶更大于伤心。而当时的左以桥已隐约的觉得也许自己将负起家族的重担,他也有信心可以做的更好。然而不过才第一个案子,左以桥就差点摔的爬不起来。

公司方面还好,惨的是左以桥发现他设计的作品开始呈现一种凌乱灰暗的走向,没有主题,没有灵气,设计稿上的一切直接就反应了他当下的状态。他也乐观的以为过这只是暂时的,他想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于是他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更多的投入到珠宝里,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期待。得知到弟弟状态的左以非马上从美国赶回来搭手,那段时间算是左以桥和Lotus的过渡期,对于外界来说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然而左以桥明白的很,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左以桥知道左以非在美国的事业正在茁壮发展中,兄长从小都是最独立最有思想的那一个,他从不依靠家族的庇佑,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这边的烂摊子绝对不能丢到他的头上,到头来还是需要自己解决。可是要怎么解决呢?

其实左以桥知道关键点在哪里,因为艺术从来和现实充满了矛盾。往往大众所见的那些大师们都是生活的潦倒不堪,或者是被众人排斥不接受的,有些在离世之后才名声大噪,又或者是他人生的最高峰永远在食不果腹的那一段,当生活渐好衣食无忧,他的才华也随同那些清瘦的身形一点点被长出的肥肉所压迫殆尽。只因为那些艺术家的思维总是向着偏执离奇的路线走,即便遭到世人的不认同,但这就是他们的坚持,他们对理想的纯粹,对,就是纯粹。

然而,商人是什么?商人要的是圆滑,要手段高明,要钻到别人心眼里去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客户的需求,要迎合讨好所有想要买他们东西的人。这和一门心思只坚守自己立场的艺术家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想法。

一个要的是自我,一个要的却是想他人所想。

左以桥一下子就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现实告诉他只有放弃一样才能继续另一样,而当时的他根本难以想象丢下他视若生命般的设计去变成一个世故的商人会是如何。当然,那些洞察力和机敏的决策力从来都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只看他愿不愿意去做。

他记得那几天他整个人几乎都像在神游一样,他找不到继续下去的方向,找不到一个来告诉自己该如何是好的人,他第一次失去了判断力。

再回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策马特的小木屋外,杜娜拉着自己的手,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左以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杜娜苦笑,“原来选择是这么痛苦的……”

其实左以莱有问过他一句非常关键的话,他说你为什么要犹豫呢?你最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那些家族荣誉是老人家才要去管的,你没必要死撑着硬扛这担子吧。如果是我,才不管什么公司不公司呢,要我放弃画画从商,做梦!

左以桥把这几句跟杜娜说了,顺便自嘲道,“我是不是在自寻烦恼?也许就应该如以莱所说的什么也不管,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杜娜拿出手帕擦着左以桥额上滴落的雨水,“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会觉得随心就好,当下想去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什么,可是当我们年纪大了,我们就会想,当初我们不该放弃什么,什么没做才是让我们最后悔的。”

“以桥你想想,哪一样你是现在放弃了,你老了之后再回想,会觉得最后悔的呢?”

病床上的谷瓷不知道为什么左以桥会突然对他说起当年的事,他还记得那时在戈尔内格拉特的小木屋里自己问过左以桥为什么会封笔,可是却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因为经过之前和杜娜的谈话,谷瓷已经可以明白大致的原因,然而经由左以桥亲口道出,即便用的是随意淡然的口气,可里面的心酸和挣扎,同样热爱着珠宝同样作为设计师的谷瓷,再明白不过了。

谷瓷不由得转过头,默默的看着左以桥。

左以桥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某一点上,他的唇角甚至带着微笑,眼中充满了回忆。这一段过往此刻再次提起,左以桥竟觉已是遥远,所有悲伤难过遗憾不甘似乎都融进了这四年的岁月里,被他尘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和他曾经作为设计师的远大理想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心些才好

谷瓷忽然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刚从家里逃出来,在停车场被左以桥带回酒店时,他曾经迷茫的问过左以桥到底该如何选择才是对的,左以桥怎么说的呢,他说,人要为自己活,可是有些人常常会因此变得自私。而那些为别人活的人看似辛苦,实际却未必不幸福,归根结底光看那个人是不是值得。

谷瓷听了觉得很吃惊,他当时还问了左以桥难道他是为别人而活吗?现在想来……忽然觉得格外难受。

左以桥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摇了摇头,“不是的,小瓷,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很多东西如果没有兴趣,光靠信念是没办法支撑这么久的。我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Lotus之于很多人也许只是个品牌代号,但是对我来说,远远不止如此。”那代表了一个珠宝的世界,里面有着左以桥所知的太多太多的经典和神话。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了想杜娜说的话,他似乎可以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了,在他老了之后,他也许可以接受自己再没有创作的能力和设计的天赋,但是他却不能接受,凝结了许多人毕生心血的Lotus早在久远久远之前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于是,他做出了选择。

“其实我也有懦弱的时候,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小瓷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捏着铅笔的手会偷偷的颤抖,我很想画点什么,又怕落在纸上的只是一团不能见人的垃圾,那会让我没办法承受。所以我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这些,装的好像全不在意,好像很神秘,说到底我不过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谷瓷抬眼望着左以桥脸上的微笑,那笑容竟现出一丝淡淡的局促来,不似往日的意气风发,左以桥在这点上出奇的敏感,敏感到竟带着难以察觉的自卑?

谷瓷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觉了,他眨眨眼,伸手扯了扯左以桥的袖子,左以桥跟着看了过来。

谷瓷说,“你是Opal.Z……永远是。”

Opal.Z是很多人心里膜拜的神,是珠宝界的大师,即便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有些不同,但是Opal.Z就只有一个,谁也没办法替代。

左以桥捏住谷瓷的手,谷瓷的眼睛亮亮的,满是真诚的对视着自己,左以桥方才升起的那些沉闷随着这样的目光忽然就消失殆尽了,他本就想的很开,只是那段过往总是像一道长在背上的疤一般,不影响美观,但每次转身看见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时有多疼。然而现在却觉得心里一轻,好像放下了什么,左以桥忽然很想对谷瓷说,我甯愿我不是Opal.Z,只是左以桥……

左以桥天天都会来医院陪伴谷瓷,不过现在正卡在Lotus最忙的时期,希恩也不在,所以哪怕他再怎么二十四小时轮转,遇见一些突发状况还是不得不亲自出马。

这天左以桥前脚刚接了个电话离开,后脚病床里就来了一位探访者。

谷瓷正用着左以桥给他准备的电脑坐在病床上浏览最近Lotus几个展览进行的新闻,就见一人推门而入,见到他谷瓷照例一脸惊讶。

“莫兰先生!”

莫兰一身黑色的大衣,步履似有些匆匆,等到跨进病房才缓了下来。他走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外面的寒气,大概也知道自己很冷,他在离病床几步处停了下来,上下把谷瓷打量了一遍后道,“我刚到巴黎,才知道你病了的消息。”

谷瓷笑道,“没关系的,我只是去爬山然后冷到了。”

这种傻里吧唧的事情的确像是谷瓷会做的风格,莫兰摇头,脱下手上的皮手套在谷瓷头上摸了摸,“现在好点了吗?脸色还很白。”

“好很多啦,不过脚还有点疼……”谷瓷把缠着绷带的脚伸出被子晃了晃。“要不然早就出院了。”

左以桥是坐在会议桌后一边看着大屏幕上市场经理介绍的展览情况一边接到助理的电话的,在挂上手机后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起了。

这下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Opal.Z的笑面虎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手腕再雷厉风行,那脸上可没有微笑之外第二种表情的。现在这市场报告是差到什么地步才会让总裁露出这样的态度啊。

市场经理正冷汗满背,越来越说不下去的时候,左以桥冷道,“快……点……说!”

左以桥匆忙赶到医院时,正遇上了从病房里带着保镖往外走的莫兰。莫兰见到他还很是客气的点了点头,“Opal先生。”

左以桥笑了,“莫兰先生的消息真快。”

莫兰道,“你是指谷瓷吗,我很关心谷瓷,所以他的事我都知道。”

左以桥颔首,“谢谢你的关心。”

这话说的很巧妙,左以桥也没加上一句“我代替谷瓷谢谢你”这样多余的话,既不让对方抓住把柄,口气里却又自然而然的占着主位的意思。

莫兰道,“不用客气,谷瓷刚才已经感谢过我了,我们聊得很愉快。”

左以桥一派自然,“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了,莫兰先生想必很忙,最近生意应该不好做吧。”

“的确有一点,”莫兰点头,“我们这些做中间人的,还是要看买家的脸色过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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