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好像握到了一把钥匙,却暂时还未找到能被钥匙打开的门。
十多年来,他未曾有过记忆缺失的感觉,只是在数年前反复做一个噩梦,醒来却记不清梦中所见,只余极其鲜明的恐惧与无力。
与叶拙寒相处的细枝末节让他怀疑自己与叶拙寒早已相识,却在某个时刻因为某种原因忘记了一段往事。
但这种判断仅是基于现实,而非自我感知。
如今站在美院艺术氛围浓郁的校园里,听着高校里独有的欢声笑语,他终于有了实感——自己确实曾经在这里,拥有过一段珍贵的邂逅。
“祁总?”HR提醒道:“你是不是太疲劳了?”
祁临从思绪中抽离,笑了笑:“还好,出门前才喝过咖啡。”
HR说:“但你今天一直在走神。”
祁临不经意地挑一下眉,“是吗?难得来一次高校,可能太紧张。”
“校招这种场合,应该不至于让你紧张。”HR最懂得看人,“祁总,这里对你来说很特别。”
祁临在国外学的是美术,这是“出走”众人都知道的。但祁临没有跟人提过自己高中时在岳城美术学院上兴趣班的事,此时也不愿意多谈。
“展览有两个区,一个在东区艺术馆,一个在南区学生广场。”HR说:“我刚才对了一下,院方推荐给我们的学生,作品都在艺术馆。”
祁临大致知道艺术馆和广场的区别,前者正式,作品优中选优,有一定的门槛,后者则是自由创作,百无禁忌。
潮流设计不同于传统艺术,在扎实基本功的前提下,创作者追求张扬、独树一帜。
祁临想了想,打算先去学生广场看看。
HR道:“可是院方的名单……”
“不急。”祁临说:“或者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你先去见见院方推荐给我们的学生。”
美院扩建过,南区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校区,古旧的墙上布满色彩缤纷的涂鸦,虽还未到夏季,树木已经枝繁叶茂,有了盛夏般热烈的味道。
祁临没有急着去看展,慢悠悠地走在一条林荫道上。
他记得这条路。
当年的兴趣班开设在南区,教室在湖边的一座老教学楼里。每次他赶来上课,进入小南门后,都要背着画板,经过这条林荫道。
他报的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班,钱缴得多,课时也长,除了周六周日,周中也有两个晚上有课。高中放学晚,他为了赶上美院的课,有时饭都来不及吃。
即便如此,时间还是不够用,这条长长的林荫道,他总是飞奔而过。
忽然,祁临驻足抬首,看向头顶的树叶和蓝天,嗅闻从湖那边飘来的七里香,眼中浮起一片困惑。
这是美院最漂亮的一条路,春夏星星点点,秋天五彩缤纷,冬天湖畔听雪。
一些碎片在记忆里闪烁,就像此刻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祁临发现自己记得这里四季的美景,好似曾经悠闲地在这条路上散步,或是骑车。
但这不对,他明明总是着急地奔跑着,无暇为美景驻留。
“叮叮——”
擦身而过的自行车发出清脆的铃声,祁临下意识望去,只见自行车上坐着两个男生,都背着画板,前面的沉默不语,后面的张开双手,腿也朝两边支着,嘻嘻哈哈,不知道一个人在乐什么。
祁临心脏没由来地缩了一下,那泵动就像手的抓握,握住了一缕似曾相识。
继续向前走,祁临用手机将林荫道拍了下来,想发给叶拙寒,犹豫许久,却还是作罢。
林荫道的尽头就是学生广场。
学校提供了许多展览架,原本应该摆得十分规整,现在却早被搬得乱七八糟,上面贴着风格各异的画。很多学生摆着摊,正在旁若无人地现场创作。
整个广场就像色彩的海洋,祁临置身其中,被年轻与朝气感染,心潮喷涌沸腾。
一个矮个子男生突然撞了他一下,手中的画笔弄脏了他的衣服,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吧,多少钱?”
来学生广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衣服容易被弄脏,所以不管是作画的学生,还是围观者,都不会穿太贵的衣服。男生十七八岁,全身行头加起来约莫一百块钱,看不出祁临被弄脏的衬衣是高定款。
祁临没打算让男生赔,看了看对方的画,眼尾忽然勾了下。
男生画的竟然是一头颇具抽象感的龙。
发现祁临盯着自己的画看,男生得意道:“天才吧?”
祁临忍笑。
画虽然不错,但还不至于天才。
不过年轻人自信是件好事,祁临挑好处说:“色彩很有感染力,造型大气,很有想象力。”
男生眼睛登时一亮,立即回头吆喝起来,“终于来了个懂行的大哥!”
祁临:“……”
倒也不必。
男生的吆喝迎来一通笑声,一个短发女生说:“大哥不忍心泼你凉水,你还美起来了?”
“大哥夸我有感染力!”男生不客气地呛回去:“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祁临很想说,虽然我比你们年纪大,但你们别叫我大哥,听着像黑社会大哥和马仔。
男生吵完回过头,“大哥!”
祁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