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这日式别墅大得惊人,来接季钊昀的车本可以开到主楼附近,却偏偏停在大门外。
不过庭院之内处处是风景,多走几步就当是散心。
祁临知道季钊昀如此安排,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果然,经过一处叮铃作响的清泉后,季钊昀说:“我和拙寒,是在他来首都念书那年认识。”
祁临心口忽地收紧。
“那时他和现在不一样,个头很高,却特别瘦,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走。”季钊昀缓缓道:“我那时才回国,在国内没什么名声,来找我的人不多。他突然来我的工作室,当时还吓了我一跳。”
祁临轻声问,“他那时很憔悴,很可怜吗?”
“是啊。要不是他一见到我,就将A大的学生证,还有他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我都要怀疑他是来寻求社会救援的了。”季钊昀笑了笑,“我一了解,嚯,他居然是叶海庭的儿子。”
祁临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答案,却仍是问道:“他去找您的原因是……”
季钊昀语气一沉,“他说,希望我能够帮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祁临不经意地握紧拳头。
“他说他查过我的资料,发现我在记忆、心理方面颇有建树,只是才回国,少人知晓罢了。”季钊昀眯起眼,看向眼前翠绿的山林,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无助的青年,“这么多年来,我接触过无数需要我帮助的人,他是唯一一个主动来找我的。没有人陪他,他背着一个书包,孤独,又特别急切。他说自己不正常时,我感到心痛。”
祁临低下头,眼眶酸胀。
“我跟他说,你不是不正常,只是比普通人特别。”停顿须臾,季钊昀又道:“他却告诉我,他必须克服掉他性格里与生俱来的那些东西,才能变得强大。”
“他……”祁临说不出话来。
“其实像他这样的孩子,我见得不少。他们习惯于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切断与社会的联系,这才是他们最舒适的生活状态。”季钊昀说:“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寻求改变,他说,他有一个必须要找到的人。”
祁临按住灼热的眼皮。
季钊昀说:“他们这样的人,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是件很困难的事。他付出的努力,甚至比他在学业上付出的还多。我亲眼看着他从大一那个阴沉寡言的男生,变成接手叶家生意的叶总,他是个奇迹。”
祁临轻轻点头。
季钊昀转过脸,“他留学之前,我们又谈了一次,那时他虽然话仍旧不多,但针针见血。除了他,我手上还有几位情况和他类似的孩子,但状态都不如他。明明我才是医生,但有时我却需要向他请教。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祁临擦了下眼角,“他怎么说?”
“他说,他比那些孩子幸运。”季钊昀笑道:“因为他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线,是你——那个他要找回来的人——给他缠上的。有你在外面的世界拽着他,他才可以义无反顾。”
祁临抬起头,长吸一口气,看着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许久不能平静。
“我很高兴能帮助你们。”季钊昀站在车门边,“回去吧,拙寒忙完找不着你,又要担心。”
祁临回到茶室,红枣玫瑰茶已经不够冰凉了。
他并不口渴,喉咙却堵得难受,将壶里剩下的茶水倒出来喝了个干净。
季钊昀说,这茶太甜。
以前祁瀚也说不好喝。
现在想来,其实喝过他的红枣玫瑰茶的人,都觉得不怎么样,不是嫌太甜,就是觉得味道奇怪。
除了叶拙寒。
当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叶拙寒去家里,就给叶拙寒喝了自制的冰镇红枣玫瑰茶。
叶拙寒当时的表情……
他托着下巴想,其实叶拙寒没有什么表情,是他自作主张认定叶拙寒喜欢。
是他自作主张,往叶拙寒的手腕绑上一条线。
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泪。
他没让眼泪流出来,收拾好茶室,打算抓紧时间处理好工作上的事,然后去主楼找叶拙寒。
这一个多月,他们都在这套日式别墅里办公。他其实还算好,繁星系列夏季新款在一周前上市,销量火爆,宣传有顾戎和乐庭潮流的专业团队负责,他身为“出走”的视觉总监,目前的工作只是监督未上市盲盒以及其他产品的开发,当然,时不时得去微博上营个业。
叶拙寒就忙多了。
因为不放心将他独自留在家里,叶拙寒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太多事务需要总裁拍板,白天叶拙寒要协助季钊昀为他恢复记忆,晚上怕他睡不着、睡着了做噩梦,要搂着他安抚他,工作堆积成山,只能抽休息时间处理。
他好几次看到叶拙寒满眼红血丝,还在开视频会议。
一周前,他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心理上身体上对叶拙寒的依赖越发明显,失眠和频繁做噩梦的情况缓解。
叶拙寒得以半夜偷偷爬起来办公。
他醒了,见身边空了,便去书房寻找。
他知道自己不该打搅叶拙寒,但大约是刚醒来,理智输给了冲动。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拿掉了叶拙寒腿上的笔记本。
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叶拙寒短暂地诧异了会儿,然后又用“发晴”来逗他。
上次他急吼吼地反驳,这回他顺着叶拙寒说:“对啊,我就是发晴了。”
叶拙寒眼神又深又软。
他吻叶拙寒,在叶拙寒耳边轻轻说:“哥哥,所以你要咬我一口么?”
突袭这种事,也就半夜能做。白天不行,他这个小老板也是有工作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