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飞 第132章

作者:妤芋 标签: 近代现代

  “又老又疯的怪婆婆。”

  ——

  陈珊的朋友不多。

  高中时代认识一直交往到现在的好姐妹有一个。

  其他的,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而那个与她关系最好的朋友,如今不在国内,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陈珊也不想去叨扰她。

  但是有些事情,陈珊又莫名其妙地想和别人聊聊。

  大概是倾诉欲作祟。

  自前天的参观大会之后,公司已经没有什么活动了,YT公司在短暂一天的放松过后,又开始了正常的工作节奏。

  陈珊今天,却还戴着那条金色的项链。

  她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把它摘下来。

  “珊珊,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陈珊照常抱着资料文件,走进严塘办公室时,严塘抬起头细细端详着她说。

  陈珊有些错愕,“怎么了?我脸色很差?”

  她说着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

  “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严塘挑挑眉说,“你工作归工作,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严塘知道陈珊工作狂的性子,一旦她投入到工作里去,那就真的是全身心投入,甚至可以做到不吃不喝。

  与此同时,陈珊还是个完美主义者。

  就算她再疲惫再憔悴,她也会化妆把自己打扮得精神又靓丽。

  按她的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是不能用一杯冰美式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两杯。

  所以,她今天这样有些魂不守舍、面容忧郁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没,我休息得还行。”陈珊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我还好。”

  严塘闻言,把手里的菊花茶放到桌上了。

  他坐正,又上上下下扫视陈珊一番。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不用担心’的样子,”严塘说。

  他和陈珊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多少还是知道她的。

  她的‘我还好’,很多时候,翻译过来就是,‘我不是太好,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扛得住。我不想麻烦你,所以我不想给你说发生了什么。’

  “你坐着,我们俩聊聊。”严塘让陈珊坐他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

  陈珊摆摆手,正想说不用,自己没怎么。

  严塘却看出了她的意思。

  “你坐,我们两个谈谈,”他又指了指椅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以前公司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们俩又不是没这么聊过。”

  陈珊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YT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严塘和陈珊的压力很大。

  融资的、项目的、贷款的、扩招的等等压力一下子就压了下来,像一块巨石突然就压在一颗还不茁壮的树上。

  那时,严塘极其强大的抗压性体现出来了。

  陈珊每每遇到什么失误和问题,心态快崩溃时,严塘会和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边聊解决方法,一边聊点儿别的事情。

  那会儿严塘和陈珊面前一人一杯热的脱脂牛奶。

  热牛奶上的飘忽的蒸汽,还有顺滑的口感,陈珊现在都还记得。

  慢慢地,陈珊强大的心理也逐渐被塑造了出来。

  她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强大。

  和严塘的聊天也从阶段性的一星期两次变成一星期一次,然后是半个月一次,接着是一个月一次。

  最后是再也不需要了。

  她已经可以一个人,处理好所有自己负责的事情,并且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了。

  这样想来,不知道为什么,陈珊居然还有点怀念当初来。

  她以前还是一个空有野心抱负,心理却还不够成熟强大的小丫头片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严塘塑造了她。

  “没牛奶了,你将就点,就喝菊花茶。”严塘拿一次性的杯子,给陈珊倒了杯菊花茶。

  他也想起以前创业初期,他和陈珊面前一人一杯热牛奶交谈的过去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会儿的陈珊很稚嫩,严塘也很稚嫩。

  陈珊接过茶,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珊珊,你是不是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什么?”严塘看陈珊问。

  他多少也知道点儿陈珊家里的情况。

  陈珊摇摇头,“你早就知道我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她捧着菊花茶喝了一口。

  严塘的菊花茶是泡好后凉着的,喝下去有几分爽口。

  “那是怎么回事?你看着忧心忡忡的。”严塘问道。

  “……也不是什么事情。”陈珊望着面前的严塘。

  她和严塘也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其实在她这么多年的成长路程中,把她雕琢撑如今的“陈珊”的,她的母亲是一个,她的那个朋友是一个,严塘也是一个。

  严塘看着陈珊的眉眼很平静,他等着陈珊继续说下去。

  他不带什么表情,面上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别人都说严塘凶神恶煞,陈珊也经常听公司里的小姑娘说,‘严总瞧起来就是那种很桀骜不驯的人!’

  ‘怎么?你不喜欢啊?’

  ‘哎呀,帅倒是帅,我也喜欢这种。不过吧,我觉得,一般的女人,肯定驾驭不了严总!’

  但是其实,陈珊一直都知道严塘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严塘这个人,他的内心是柔软又干净的。

  就是不知道,谁能走进他的柔软和干净了。

  “……怎么和你说呢,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我妈……”陈珊又喝了一口菊花茶。

  她缓缓地说,“你也知道,我妈活着的时候做的那堆破事——她去给别人当小三做人情妇……”

  “我读小学的时候,还在乡下。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师阴阳怪气骂我妈是个婊子,同学嘻嘻笑笑问我,‘你妈呢?在哪呢?’,那时,我就觉得,她这种人真恶心,她肯定是不爱我,才会做这种腌臜事。”

  “后来,她又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就是我了。我是她和她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么多年,她给了她能给的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她把她的钱全部存着,留给了我。”

  陈珊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我原本以为,她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不在意她了,也不会再在想起她时难受了,”她着,又轻轻地捻了捻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可是,这几天我又想起了她。”

  金链子一直都被陈珊保养得很好。

  这么多年了,它依旧金光闪闪,像一条在岁月中,依旧波光粼粼的小河。

  “我想起我的母亲,我对她的爱和恨又被唤醒,这让我觉得很折磨,”陈珊对严塘苦笑了一下。

  “她就像是一抹阴影一样,在我的影子里,一路跟着我。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时,它就会又来敲我的门,问我,‘嗨,你还记得我吗?’”

  陈珊顿了顿。

  她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了,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都酸得她不能呼吸、不能睁眼。

  严塘把一张餐巾纸递给她。

  陈珊接过,低声说了句,“见笑了,严先生。”

  “没什么见不见笑的,陈珊。”严塘淡淡地说。

  陈珊对着自己有些红闷的脸上扇扇风,想把脸上眼泪滚过带来的炙热扇退点。

  “我始终……没办法忘记我妈妈死的时候的样子,”陈珊说,她的眼睛通红,其中隐约还有触目惊心的血丝。

  “她一个人,睡在那么窄的衣柜里……她割腕了,她的血流了这么地多……漫出了衣柜,流在了房间里的底部上……全是红色,全是红色。”

  “我喊她,她也不理我。”

  她说,“我跑去去她的书桌找手机打120,却在桌上看见她给我留的信——”

  “她说,‘珊珊,妈妈累了,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地活着,妈妈永远爱你。’”

  陈珊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不再是刚刚那样星星点点地落下。

  她的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堤决而出。

  还好她今天没画眼线眼影,否则她留下的就是黑色的泪泪。

  时隔这么多年,陈珊回忆起当时,红色的衣柜,红色的地砖,红色的母亲,还是如此历历在目,就仿佛是发生在上一秒。

  巨大的悲痛,和其它种种理不清的情感杂糅,还是会朝她迎面扑来。

  压得她不能呼吸。

  严塘看着面前的陈珊,他没急着说话,也没急着安慰她。

  他坐着自己的靠椅上,静静地等陈珊自己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是陈珊的过去,严塘也帮不了她什么。

  过去是一个泥潭,除非是自己,否则别人再多的帮助,也不过是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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