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芋
艾宝想了想,回答说,“对的呀。”
他又往严塘的怀里缩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在严塘的下巴处蹭来蹭去。
就像艾宝以前所说的,每一种脾气都是一颗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有降临到大地上的权利。
可是每一颗落在地上的星星,总该是为了点值得的事情才“咻”地一下落下来。
严塘倒是没有想到,艾宝会这么抗拒离开他。
刚刚艾宝昏天黑地的哭,既让严塘觉得手足无措,心都跟着颤了,又让严塘感到几分感动。
至少在那一瞬间,严塘能清晰地感觉到艾宝对他的喜欢。
他抱着艾宝在亭子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严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艾宝的背,等着他把哇哈哈全部喝完了,差不多停止抽泣了,才牵着他的手继续逛下去。
过了盆景园,他们又去看了看兰园,和梅园。
不过艾宝都兴致缺缺的,连芝麻糖都没胃口吃了。
刚刚火山爆发式的哭泣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现在艾宝白白圆圆的脸蛋上都带着些倦怠。
严塘看着艾宝两条细细淡淡的眉毛都耸拉下来,一路上止不住打了许多哈欠,也不想强求了。
他捏了捏艾宝的小肉手,两个人也不再在植物园里多呆,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家之后,艾宝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
严塘给艾宝炒一大盘炒饭,艾宝最近喜欢吃放点酱油,把火腿丁、豌豆、鸡蛋还有腊肉丁混合炒的炒饭,做起来也方便。
可能哭确实是一项耗费体力心力的活动,满满一盘杂烩炒饭被艾宝吃得干干净净。
艾宝以前在吃饭上有些强迫症,他一定要吃得盘子上一粒米都不剩。
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吃撑得已经要吐了。
这还是严塘纠正了好多次才掰过来的。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艾宝显得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张开手,一定要严塘抱着才肯睡觉觉。
彼时严塘正拿毛巾擦着自己还没干的头发。
他瞧着可怜兮兮的艾宝也没有拒绝。
“稍微等一会儿啊,宝宝。”严塘说着,走向厕所去拿吹风机。
艾宝噢了一声,乖乖地躺在被窝里,不过他的眼睛就跟着严塘打转。
严塘去厕所了,艾宝大大的眼睛也跟着去厕所,严塘忘记把毛巾带进去了,出来拿,艾宝的眼睛也跟着出来了,严塘拿着毛巾又进厕所了,艾宝也跟着又进了厕所。
最后,严塘终于把头发差不多吹干了。
他走出来,就和艾宝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艾宝的杏眼滴溜转,在灯光有些昏暗的卧室里像是有光华流转一样。
“宝宝,别这样一直看着我。”严塘有点无奈地在床上坐下。
艾宝哼哧哼哧地挪过来,精准地落坐在严塘怀里。
他抬起头,继续盯着严塘看。
严塘干脆把艾宝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艾宝的屁屁软软的,他缩在严塘怀里,身上也软软的。还带有一点小孩子用的草莓沐浴露的香气。
在严塘看来,艾宝的体重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让艾宝坐在自己腿上根本没什么难的。
严塘还是决定,再和艾宝聊聊今天的事情。
道理已经和艾宝讲明白了,可是艾宝还是这样不安的样子,显然是心里还有些别的东西没被排遣。
于是,严塘就问艾宝,“宝宝,你在担心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艾宝环抱着严塘的右手臂。
艾宝密密的睫毛扑闪几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艾宝没有担心的事情呀。”
然而,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根本掩饰不住。
严塘没急,他搂着艾宝,摇了摇,轻轻问道,“是有什么心事不好和我说吗?”
艾宝不说话了。
他白嫩嫩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
严塘也没催促他,他搂抱着软乎乎的艾宝静静坐着。
像是一个牧羊人在草原上,把一朵胖胖的云圈在了怀里一样。
隔了好久,艾宝才有些闷闷地开口,“严严会把我交给妈妈吗?”
“如果妈妈来找严严,严严会不会把我给妈妈呢?”
艾宝还是问出了他最忧心的事情。
然而,严塘有些哑然。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客观上,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完全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完全可以不做这样的设想。
而主观上,严塘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停顿了一瞬以后,严塘才缓缓开口,“宝宝,你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吗?”
他有些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呀,”艾宝有些奇怪地看了严塘一眼。
似乎是奇怪为什么严塘会问这样的问题。
“第一个妈妈,和第二个妈妈都死了呀。”他回答道。
死这个字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艾宝的态度有些惊心的冷淡。
尽管严塘已经知道了艾宝对死亡的看法,可是再听艾宝如此平静地说出“死”这个字眼,还是让严塘觉得有些违和。
就好像是本应该生活在糖果屋里的小王子,在有一天,居然知道了森林里吃人的沼泽究竟是什么模样。
严塘回过神,“所以,宝宝,你应该知道,她们没有人会来向我要你的。你的假设是行不通的。”
艾宝歪歪脑袋思索一会儿。
他噢了一声,好似确实是这样没有错的。
严塘看艾宝原本紧绷的情绪有所缓和了,他原本有些僵硬的背都如常放松了下来。
严塘便又问艾宝,“宝宝,为什么不喜欢妈妈们呢?”
他问道。
艾宝抬起头望着严塘。
他很认真地说,“第一个妈妈,要艾宝瘦瘦的,小小的,每天都不说话,才会喜欢艾宝;第二个妈妈,要艾宝每天都乖乖的,要好好听话,才会喜欢艾宝;只有严严,要艾宝是艾宝了,就会喜欢艾宝。”
艾宝的大眼里倒映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
“所以,我最喜欢的也是,是严严的严严了。”他说。
第44章 玫瑰花开(九)
四十三.
“诺拉,你快醒醒呀。不好了!怪物来啦!”
“怪物”是住在隔壁的一头牛,名叫巴特卡普。
哎呀,它正在吃诺拉的玫瑰花。
——
严塘能理解艾宝所说的第二个妈妈希望他每天都乖乖的,毕竟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孩子,这不会耗费他们太多的精力,还可以理解。
但是这第一个妈妈,希望艾宝“瘦瘦的,小小的,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严塘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自从家里有了艾宝之后,严塘对一些事情便尤为敏感。
以前最多叹息一番的什么儿童拐卖、虐待儿童的新闻,在现在的严塘看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如果再把艾宝代入进去,严塘感觉自己简直不能想象。
但是严塘还是小心地把这份疑惑藏了下去。
无论如何,问艾宝这种可能问题都不合适,而且艾宝也有可能没办法准确描述出来。
他抱着怀里软软的艾宝,收敛好其他的心思,心里面不知不觉地也跟着艾宝的刚刚的话软了下去。
“希望,宝宝永远都是宝宝。”严塘轻声地对怀里的艾宝说。
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像平静的湖面上,刮过的不带起漪涟的风。
而当严塘低下头,还想和艾宝说点什么的时候,他才发现,怀里的艾宝,已经扒拉着他睡着了。
软软的艾宝缩在严塘的怀里,白白嫩嫩的双手圈着严塘的手臂,把严塘的手臂抱在自己的胸前。
他蜷缩着手脚,就像是一只流浪了很久的小羊羔,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
大概他真的是太累了。
严塘看着艾宝软乎乎的小圆脸。
就算是已经过了小半天了,他的鼻尖还有点泛红。
严塘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戳了戳艾宝白皙的脸。
这种触感,好像他小时候不懂事,第一次见到生日蛋糕,太兴奋了,用手指戳进的那块奶油蛋糕一样。
软软的,绵绵的。如果放在嘴里面,还有一股难忘的奶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