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芋
严塘垂眼看了看郭家屹手里的东西,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是以什么身份邀请我的?”严塘抬眼,淡淡地问他。
郭家屹盯着他。
他的眼闪了闪。
过了好一会儿,在严塘持续平静无波澜的目光下,他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是同学,老同学。”郭家屹说。
严塘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看得郭家屹移开自己的视线了,盯着路边其它停着的车,不再看着他了,严塘才伸手接过。
“谢谢。”严塘道谢道。
他没有明确表态自己去不去,随手把邀请函放进包里,也没看一眼。
严塘态度不冷不热,和他每一个以前的同学态度一样。
郭家屹抬起头,他凝望着严塘,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是严塘没再给他机会,直接绕开他,上车,发动汽车,走人。
徒留郭家屹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车驶远。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不少商铺已经亮起自己的招牌,车窗外红绿交织的灯光,快速地从严塘的眼里掠过。
郭家屹给他的那个邀请函一样的东西,正安分地呆在他的外套包里。
严塘没有把他拿出来的打算。
他一点也不想再和郭家屹也好,还是另外一个人也罢,有任何的联系。
如果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大概会觉得这种冥冥之中,多年以后的再相遇是一种缘分,一种命运的体现,心里多少会泛起些涟漪,总归要想点儿有的没的。
然而严塘并不是。
他在回到家之后,就像是彻底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和往常一般无二地把外套和公文包放好。
还有顺便接住扑过来的艾宝。
“严严呀!”艾宝高高兴兴地把自己挂在严塘身上。
严塘稳稳地抱住艾宝的屁屁。
“今天有好好吃中午饭吗?”严塘一边抱着艾宝,一边走向沙发。
“有的呀!”艾宝说。
他在严塘的怀里蹬蹬腿,跟在水边用脚踢水一样快活。
他今天穿了粉红小猪的毛茸茸连体衣。
严塘把艾宝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住了一大只软乎乎的宝宝猪。
张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看了看严塘和艾宝。
“严先生,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她说,“曾姐都还没走多久呢!”
“艾宝刚刚还在问我还有多久,你就回来了——没想到啊,这下一刻,你就直接打开家门了!”张阿姨掩嘴笑着打趣。
严塘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艾宝,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笑。
“最近没这么忙了,可以多陪陪艾宝了。”他说着,顺手摸摸艾宝的背。
现在艾宝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小圆脸埋在严塘身上不肯抬头。
严塘笑着拍了拍艾宝,“黏黏屁。”
他说。
严塘搂着艾宝在沙发上面坐下来。
艾宝坐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他的双手扒拉着严塘,把自己往严塘怀里埋。
严塘低头关切地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艾宝瓮声瓮气地说,“艾宝现在是黏黏屁了!要一直黏着严严!”
严塘笑了起来。
现在艾宝还会记仇了。
“宝宝,你可不是是黏黏屁。”严塘躺在沙发上,让艾宝可以靠在自己怀里,坐得更舒服些。
艾宝松开严塘些,仰起脸,有些好奇地看着严塘。
“那我是什么的呀?”他问道。
“你是宝宝猪。”严塘回答他。
艾宝的小嘴一下就噘了起来。
“艾宝不是猪猪,艾宝是宝宝的呀。”他对严塘说。
严塘捏捏艾宝扁扁的鸭子嘴。
“宝宝,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粉红小猪的衣服?”严塘问。
艾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是的呀!”他环顾自己一圈,发现确实是这样。
“那你还不是宝宝猪吗?”严塘继续说。
他瞎掰道,“你看,你今天都穿了小猪衣服了。”
艾宝却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想了想,然后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粉红小猪连体服。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小脸。
“那好的吧,”艾宝说,“那艾宝只有今天一天是猪猪。”
他说。
严塘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浅淡,但是意外地真实。
“小宝宝猪。”他说着,又捏了一下艾宝肉嘟嘟的脸蛋。
严塘发现,当他自己有那么一点的烦恼,也许是来自工作上的压力,也许是源于其它,或者是自己太过操劳了,和艾宝相处一会儿,这些负面的情绪一下就消失了。
艾宝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磁场,专门吸收存在于严塘阴暗处的,那点儿凹凸不平的思绪。
与此同时,艾宝对情绪的捕捉,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我知道的,严严今天有心事了。”在严塘把艾宝收拾好,裹着浴巾抱出来时,艾宝坐在床上老神在在地说。
严塘挑挑眉。
虽说他确实没怎么在意今天在书店里,与郭家屹的偶遇。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从自己与郭家屹见面开始,自己肋骨上扭曲的刺青就开始在隐隐作痛,自己脑海中关于过去的记忆,也像是放闸而不可控的洪水一样,从角落里奔涌而出。
严塘控制不了这些。
就像是他没办法控制十七岁的自己,面对被欺骗、被背叛、被愚弄而流眼泪一样。
严塘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在意过去了。
可是他也知道,关于过去带给他的伤害,从来没有消失过。
这种伤害缓慢而持续,在心底里静默潜伏。
严塘坐在床边,把艾宝折好的睡衣拿出来。
他没有否认艾宝的话。
“那宝宝是怎么知道的呢?”严塘问。
他让艾宝抬抬手,把上衣给他套进去。
艾宝有些得意,他的小卷毛一翘一翘的。
“是严严的心心悄悄告诉我的!”他说。
“哦?”严塘看了看艾宝,接着问,“那我的心怎么没和我说话,而是和艾宝告密了呢?”
艾宝看了严塘一眼。
“因为它和我很近很近的,”艾宝说,“但是严严有时候会不喜欢和它说话。”
严塘听着艾宝对自己“不喜欢和自己的心说话”的指责愣了一下。
严塘有些沉默地帮艾宝把裤子穿好。
艾宝低着小脑袋看着严塘。
“那我很抱歉。”许久之后,严塘和穿好睡衣的艾宝面对面坐着,他才说。
“有的时候,可能我也会害怕听见它在说什么。”严塘说。
严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艾宝安静地看着严塘。
现在是夜里了,严塘的卧室很静,若是艾宝和严塘都不说话,那么就只有墙上的树影在沙沙低语。
艾宝圆圆的杏眼里充满平静与纯粹。
良久,艾宝歪歪自己的头,“那没什么的。”
艾宝说,“害怕多正常的呀!”
他又往严塘那边挪挪。
艾宝熟练的扒拉住严塘,抱住他。
他用自己软软的脸去蹭严塘的下巴。
严塘每天都会打理自己的胡茬,艾宝这块胖胖蛋糕脸,还没有被戳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