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芋
其实艾宝并不算矮。
他的小卷毛能触碰严塘的肩膀处,他的脸上也并不全然是未脱的稚气。
艾宝圆圆的眼,也并非是孩童稚嫩的眼睛,其中也是少年人特有的,在成熟之际略带锐利的形状。
这一团软软的雾气,其实很大,它舒展开手脚,足以拥抱住自己。
严塘默然了许久。
在艾宝有些委屈地把小嘴越噘越高时,严塘终究还是开口了。
“不,没有的,艾宝,”严塘轻声说,“写的很好的,我很喜欢。”
第75章 猜猜我有多爱你(十四)
七十四.
“我爱你一直到
月亮那里。”
说完,小兔子
闭上了眼睛。
——
严塘和艾宝坐在房间里两阶浅浅的台阶上。
严塘看了那首诗后,决定先和艾宝好好聊聊。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可是严塘知道,这首诗其中深藏的爱意,已经超乎其它艾宝曾经给他看过的所有的诗了。
它已经脱离了一个年轻人,对年长者的单纯依恋性的喜欢,更多的是一种让人心惊的浓烈的爱。
“宝宝,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严塘缓缓地问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艾宝。
他还是照常亲密地与艾宝肩并肩坐着。
任由艾宝环抱着自己的一只手臂。
“我的意思是,法律上是什么关系。”严塘补充一句说道。
“知道的呀,”艾宝抬起头看着严塘,“严严是艾宝的哥哥。”
严塘点了点头。
“对,是哥哥,”他说,“我是艾宝的监护人,对不对?”
艾宝点点小脑袋,“是的呀。”
然而,他有些不明所以。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严塘看出了艾宝的小疑惑。
他抿了一下嘴,顿了一下。
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和艾宝说这个事情。
“那……”严塘酝酿了一下,继续问,“艾宝知道这个关系意味着什么吗?”
艾宝不太明白严塘的意思,“意味着什么呢?”他眨眨眼睛,反问道。
“……意味着我是你的长辈,”严塘被艾宝问得愣了一瞬,他回过神回答,“我是带你长大,保护你的安全的人。”
“那严严知道严严和艾宝的关系,在艾宝眼里意味着什么吗?”艾宝继续问。
他比严塘矮一些,坐在台阶上的两条腿绷得直直的了,也直到严塘的小腿处。
“意味着艾宝会一直陪着严严的,”艾宝不等严塘给出答案,就自己回答了自己,“意味着艾宝也想要严严一直陪着艾宝的。”
严塘沉默了一瞬。
他和艾宝坐在台阶上,他的头顶上是艾宝漫天的绘画,星月相见,飞鸟与鱼面面而对,而他和艾宝站在这个世界的中间。
胖胖云牵着高高树,白白的云身上有一个有点模糊的笑脸。
“宝宝,”严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一种,彼此可以永远地陪伴对方的关系。”
他用总是带着冷意的眼,认真地看着艾宝。
展里明灭相间的光印在严塘的脸上,显得他有些肃穆。
艾宝歪着头想了一下。
“那严严和艾宝不可以有这种关系吗?”艾宝提议道,“我们可以给这个关系取一个名字,就叫‘严严和艾宝的关系’!”
他连这个关系的名字都想好了。
艾宝头顶的小卷毛翘了翘。
严塘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他意识到。也许伦理这个角度,他是没办法和艾宝说通的。
因为艾宝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伦理之于艾宝,大概就是艾宝的真理之于这个实世界上其他的人。
这是两种全然不同的语言。
于是严塘换了一个角度。
“那宝宝,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他看着艾宝问。
让人意外的是,艾宝呼啦呼啦自己的胖手,开心地说,“艾宝知道的呀!”
他拉着严塘的手甩了甩,显得非常高兴。
“当艾宝看见严严,艾宝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被填满的时候,就是爱情。”艾宝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严塘说,“当艾宝遇到严严,艾宝听见世界对我说,‘欢迎你呀,艾宝’这就是爱情。”
严塘看着艾宝,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宝直白而热烈地把自己的喜欢坦白出来,他反而有些无措了。
“爱情是世界通用的语言,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都会读懂,”艾宝说,“当它发生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生了,所有宇宙里的大家,都会读懂它。”
爱情是什么?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不同的人总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严塘垂下眼,他看着艾宝。
艾宝白白的小圆脸上全是干净的笑,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条亘古不变的星河,亮亮的,又很纯粹,其中蕴含着很多光亮。
严塘迟疑了许久。
他还是决定直接问艾宝,“那宝宝。”
“你是爱我的吗?”他注视着艾宝,问道。
艾宝看着严塘,他没有犹豫,“对的呀!”
他露出软软的笑容,“艾宝已经很爱严严的呀!”
严塘的手心里还乘着艾宝白皙的小胖手。
他细细地摩挲了一遍,自己揣在掌心里的肥手。
艾宝的皮肤细腻而又有弹性,严塘摸上去,都只敢轻轻地摸。
他的手已经有太多的老茧,严塘担心自己用力过度了,让艾宝不舒服。
“可是宝宝,你今年才十七岁,”严塘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凝望着艾宝说,“你还年轻,我并不认为你有区别爱情和依赖,这两种概念的能力。”
艾宝被严塘说做年轻,并没有不高兴。
他脸上还是挂着软乎乎的笑。
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是艾宝从来都不会依赖谁的呀。”
“这个世界上,除了严严,没有谁值得艾宝依赖的呀,”艾宝仰起头看着严塘,“从来都不是因为艾宝依赖严严,所以艾宝爱上了严严。”
他说着,摇了摇头。
“而是艾宝爱严严,所以依赖了严严的呀。”他说。
严塘有点懵了。
“那宝宝是什么时候确定爱我的呢?”他问。
“从第一眼呀。”艾宝说。
“从第一眼见到严严,艾宝就听见了,以前在花园里遇见的,一棵死掉的白玉兰开花的声音。白玉兰在走之前告诉过艾宝,如果艾宝遇见了爱情,它就会悄悄告诉我的。”艾宝望着严塘,他圆圆的眼里闪烁着,“当艾宝看见严严,爱情就已经发生了,它变成了一座长长的桥,让艾宝和严严的命运艾宝相交。”
“当艾宝看见了严严,艾宝的生命也和严严的生命一起交织,它们编成有花花的花环,戴在艾宝的头上,也戴在严严的头上。”他说。
严塘觉得有些荒谬,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宝。
这算什么?
一见钟情?
艾宝还在说,“在往后,艾宝发现,白玉兰是对的,命运是对的,生命也是对的,这就是爱情,没有错了的。”
他说,“严严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严严的手里很暖和的。严严抱着艾宝时,艾宝觉得很温暖,严严牵着艾宝时,艾宝觉得很开心。”
艾宝从不讲含蓄,也从不介意热烈与直白。
他看着严塘,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喜悦。
像是孩提时代,孩子第一次捧起了一手的白茉莉,把芳香交予了深爱的人。
严塘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在心上人的窗前,丢掉了准备好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丢掉了手里的玫瑰的人,他在大声地说“我爱你”,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翻山越岭,到达心上人的耳边。
也许,对于绝大对数人,爱是默默,是不留于唇齿,是与黑暗同床共枕的。
但是对于艾宝来说,爱这种东西,是美的,是亮的,也是可以从心底里的芬芳摘出来,供人知晓的一朵花。
“我……”严塘犹豫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