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德皂毛蓝
全唐恍若根本没听到:“老师,我、我也不算讨人厌吧?老师也说过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局限于男女之间......我长得也不丑吧?”
他开始抓耳挠腮,颧骨上的晒痕被他一抓就用力地痛起来:“老师您喜欢那些花吗?您、您知道我的心意吗?”
曲潮沅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边。
曲潮沅说道:“你还年轻。你不要太过于执着,选错了路。”
全唐心脏冰了一瞬,他追问道:“您是什么意思呢?我能见您面,和您说吗?我是不是表达不清楚?是不是说得不对?”
“我是不是......?”
真是奇怪,他和那些伙伴们一起高谈阔论贝拉?巴拉兹和电影符号学的时候,他和他们争执手摇镜头好与不好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慌乱窘迫,可不是这样磕磕绊绊啊。
曲潮沅温和地拒绝了他:“全唐,我们的实习业已过半,剩下来的时间天气不确定,你们不需要再过来了,在宿舍完成任务就好。”
全唐喃喃:“我要见您一面啊......”
曲潮沅叹道:“不必了。”
全唐无措道:“怎么......”
曲潮沅把电话挂了。
全唐环顾四周。
他忽然一掀被子下了床,触地瞬间脚趾酸软,他身形晃了一瞬便穿鞋走人。
狂风大作,气温已经降到十几度,全唐竟也顾不上回宿舍拿一件厚外套。
平时能拦他一拦的迟重又不在这里,若是在此,便是兜头一顿痛骂让他回宿舍发疯去。
这头时时刻刻都在发疯的、鲁莽笨拙的怪兽。
好奇怪,他明明不想给老师留下自己是个偏执狂是个恋爱脑是个没有老师就活不下去的废物,但是为什么还是要为了老师含糊其辞的几句话而去证明去剖白呢?
他这样的学生,能上法治频道也能上社会新闻吧?
全唐一面嘲笑着自己,一面往校外去了。
今天就果真是末日来了,阴雨大风都是要跟他作对,走着走着就有树干摔下来要把他撵成一块臭饼,他也要往前走一走。
天地茫茫、昏黑不明。
曲潮沅在家里没有开灯。
他手头还有一个案子,几千万的标的、几百张货物单,他一张张查,一个签名一个签名核对,大脑痛得要命。
现在却无心再去操持了。
他坐在沙发上,双膝靠拢,把自己环抱。
不知道为什么,曲潮沅想起来自己高中的好友,大学去学了化学,甫一毕业,就用尽了学识去制造毒品,最后博士也没上完就被抓走了。他的脑海闪电般又闪过他们大学毕业的那张照片,上面多过半数的人游走于灰色地带,被另外一半的人抓去送走。
都曾是被赋予厚望的精英。
他这一生的不确定和确定太多,他早就不再关心自己的理性和感情。
全唐的出现让他失了方寸。
小光头就像一团年轻狂肆的火,长长地撕拉开夜幕,映入他的眼帘,继而在他周身燃烧成漫天。
曲潮沅只敢看他一眼,又不敢移开视线,他的眼睛里铺天盖地就都是那富有生机的、肌肤相贴的温热跳动的红色。
活着的红色。
这片燎原大火,留下了最后一片青蒿。
火一样的男孩,水一样的青蒿。
可这汪洋恣肆,灭天暴雨,谁知道青蒿会不会死?
曲潮沅在沙发上叹息。
时间过去,暴雨继续,忽而传来擂门的声音。
不会吧?
曲潮沅望向房门。
那里传来无力的、持续的叩门声。
他慢慢地、趿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风雨皆来、寒气刀刀。
全唐抖着微紫的嘴唇,脑袋不断地滴下水来。他双眼火亮、颧骨燃烧着胭脂的色彩,像是病重犹在兴奋。他的喉结上下移动,鼻翼薄而惨白,一块冰冻的琼脂,不见一口气进去,也不见一口气出来。
他那双眼却迸发出无以伦比的光彩,堪比整片的火雨流星,要把曲潮沅囫囵收了进去。
曲潮沅便是又一次感到了被火烧灼的痛。
他的心脏蓦地揪紧——
可恨!为何每每见他!一句话两句话!都要抵制这种奔流向火的冲动!
全唐不敢进门,怕自己湿了曲潮沅家里的地。
“我想跟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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