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月光
陶令知道他在说什么,心头稍微安稳了些,点点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闻清映侧身吻他唇,很快分开,搂着他躺下去。
一夜无眠。
第二天陶令本来想跟着去找,但是被闻清映拒绝了,他心知去了万一找到云南反而是刺激,也就没多说。
这一天几乎是在重复昨天,唯一的插曲是陶令在网上买的东西到了。
看到快递盒子,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取回来就扔在了闻清映客厅的角落里。
依然是一无所获。
晚上闻清映回来,看上去比前一天更疲惫,陶令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还好吗,他笑笑,示意无事。
陶令抱着他睡,双方依然半睡半醒地警惕着。
就这么沉重地过了完整个周末,云南失踪了两天了。
星期一上班,陶令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而无暇顾及同事们的态度。
他给白观发了好几条消息,每次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
中午站在走廊边望花店,店门紧闭,闻清映依然在外面奔波。
这种隔绝外界的感受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姚珍珍来敲门,告诉陶令,院长要找他谈话。
陶令心情淡漠地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见到他,笑笑:“陶老师,坐。”
陶令颔首,坐到了办公桌对面。
院长清了清嗓子:“陶老师,是这样,有学生举报你工作态度不端正,生活作风有问题,所以我来找你谈谈。”
“学生举报?”陶令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面上却在笑,“院长,请问是哪个学生,是以前在学生工作组兼职被我骂过的学生吗?他研究生毕业是不是要在咱们学院留任?”
院长一怔,还保持着自己领导的风度,照着规章制度,用那些假大空的论调淹没他。
足足讲了一个多钟头,陶令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终于听到结束,正想告辞出去,院长又说:“陶老师,还有一件事。”
“您说。”陶令应。
院长踌躇了一下:“按理说,我们学院没什么理由插手教职工的个人生活,但是你的事情在学校论坛引起太多讨论,对学生影响不太好,也对学院的形象造成了一定的……”
“院长,对不起打断您,”陶令面无表情地说,“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院长做了个请的动作。
陶令眉梢一动:“学院有规定,说非异性恋不能参加工作吗?”
院长顿了一下,说:“没有。”
“那对不起,我是同性恋没错,”陶令说,“但院长您没有资格干涉我的性向。学校论坛也好,私下也好,别人讨论的都是我的私事,我的隐私被人围观议论,您别说作为一个领导了,哪怕是作为一个正常人,都应该为此感到愤怒。”
“你们不仅不尊重我的隐私,还因为我的隐私被挖掘而指责我。你们指责受害者,解决问题从受害者下手,这属于强权,并且是一种病态的,本质懦弱的,只知堵不知疏的,愚蠢的强权。这是非常没有道理的事情。”
“恕我直言,我们学院虽然奠基深厚,但如今越来越变成一个没有建树少有创新的地方,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思想。今天您跟我说这个问题,就是例子之一。
大家吃老本吃习惯了,思维模式不知变通,一有事情先压一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训人,维持假的平和现状就叫大功告成。
因此,就算是每个岗位都需要我这样学术做得好的博士来干,也掩盖不了它日薄西山的气息。”
院长脸上表情铁青到了极点,到最后几乎是咬紧牙了,他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看上去随时都会暴怒。
陶令说:“对不起,刚才那几句可能偏颇了,乍一听没什么逻辑,要想论述清楚,中间的事情兴许可以写一篇论文,但是我没什么时间组织材料罗列论据。”
他语气真诚:“这些话我真的很早就想说了,从留校参加工作就想说,但是我俗人一个,先前真的是顾虑着岗位。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您需要我辞职吗?如果需要的话,辞呈我会立即写好,正好这学期结束之后我就离开。”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了好几分钟,沉寂令人窒息,末了陶令问:“请问院长还有什么要训我的吗?”
见对面的人不开口,他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谢谢院长的教诲。”
他自顾自地起身鞠躬,拉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一出去就看到有人影闪过。
嘲讽地笑了一下,朝办公室走。
这番话一说,心里骤然顺畅到了极点,工作以来积压起来的所有灰色情绪,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撕开。
是的,简简单单,压得越多,破裂的时机就来得越轻易。
回到办公室,张老师又悠悠地端着茶杯,见到陶令回来,他还像往常那样,笑眯眯地点下头。
陶令坐到桌前,一手闲闲地撑着下巴,扭头饶有兴致地观察他。
觉察到他的目光,张老师问:“陶老师有事情要问我?”
陶令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问:“张老师,您说我们个人的言行举止,需要对外界负责吗?”
“这是必然的,人活在世上嘛。”张老师说,“不过你又没有伤天害理,不用管这些大道理,太虚了。”
陶令笑,心下彻底松开,比刚才对着院长说完那些话还要轻松。他又问:“张老师,您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吗?”
张老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也不觉得冒犯,简单地应:“其实也不是,谁没点年少气盛的时候呢,但是一参加工作,一有了家庭,求稳,就很少有破的机会了。”
他笑着看陶令:“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陶令说,“您在说不破不立,再小的契机也是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