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猫与酒
秃驴是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大名史来宝。
这人跟郭大嗓子一样,也是柳小满在校园里没正式接触过就已经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过他“贯耳”的方式跟郭大嗓子不一样,郭大嗓子“贯耳”纯粹就因为嗓门儿,他“贯耳”是真能干出吓人的事儿。
比如樊以扬说他曾经拎个大剪子挨班检查仪容仪表,见到不合格的直接“咔”一刀,剪哭了半个年纪的小姑娘。
而且他还是在尚梁山之前,整个学校已知的老师名字里,最让柳小满费解的一个——他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史来宝的爸妈在给他取名字的时候,究竟想了些什么。
就没把这三个字先连起来读一读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史来宝顶着一颗锃光瓦亮的天灵盖一路吼着冲了过来,什么还没看见先看见了夏良,立马指着他大喊一声:“夏良!我就知道有你!你就是嫌我活的时间长是不是?!”
柳小满恍惚间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想了一下想起来了,他第一天去班里的时候经过几个女生听见她们在说“学校再多几个夏良秃驴不得少活十年”。
夏良叹了口气,懒得解释,抬手扶了扶帽檐。
“你还给我不耐烦?”史来宝又吼一声。
“你问他啊。”夏良朝廊柱旁边的马硕抬抬下巴。
马硕其实这会儿还想维持一下怒意盎然的神色,但是他实在是有点儿怵史来宝,只能挪开目光做不忿状,瞪了一眼柳小满。
“你瞪人家干什么!”史来宝瞪着马硕,知道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走廊上人来人往,正是晨扫早读的时间,都在这晾着也不好看,史来宝大概问了问情况,干脆把人都带去了办公室。
“一大早倒了他妈的血霉了!”马硕还在小声嘀咕着,揉揉脖子先跟着史来宝去了,“操”了一声。
柳小满跟在夏良后面,一直在盯着夏良的背影看,雨声“哗哗”的,他就看着夏良肩头被雨水稍得有点儿泛湿的痕迹。
但是夏良一直没回头搭理他。
从办公室出来后,柳小满没直接回去,他在走廊里靠着等了一会儿,没把夏良等出来,倒是先等来了尚梁山。
尚梁山看见他也没多说什么,匆匆问了两句,知道没柳小满什么事儿了,就直接推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进去了。
跟一换一似的,又过了几分钟,夏良从办公室出来了,马硕的班主任又进去了。
看见门口等着的柳小满,他比上次在医院推门见人的时候习惯了许多,但眼神还是顿了顿,看了柳小满一会儿。
“你没事吧?”柳小满直接问他。
“有啊。”夏良看着他说,“记过,直接开除。”
柳小满猛地一愣。
“骗你的,写检讨就行,三千字。”夏良嘴角一翘,直接从柳小满身边擦过去,往教室的方向走。
两个半残对着望,画面想想也太凄惨了。
柳小满赶紧抱着包追上来,这回他没跟在夏良屁股后面,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盯着夏良的脸仔细看。
“看什么?”夏良脚下没停,扫他一眼。
“你没骗我吧?”柳小满不确定地问。
“骗你什么,”夏良说,“巴不得我被开除?”
“你这人……”柳小满皱皱眉。
“没骗你。”夏良说,“所以检查你来写。”
“嗯。”柳小满点点头。
这回轮到夏良愣了愣,停下来看着他,说:“三千字啊。”
“嗯。”柳小满还是点头,也看着夏良,“我给你写。”
“本来就是因为我,你又没做错什么。”他小声接了句,“谢谢你啊。”
“但是下回……也不会有下回了,还是别上来就把人往柱子上摁了,”他想想又说,“当时你俩要真打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收场。”
“啊。”夏良抬起一边眉毛朝柳小满身后满走廊挂着的名人图框看,突然有点儿接不上话。
刚开始他看见柳小满被马硕一句一骂地推来搡去,也不知道还个嘴,其实有点儿怎么说,不能说恨铁不成钢,确实是个正常人都看不下去。
没手还没嘴么?
打不过还不能张嘴骂么?
这是他从小在胡同串子里长大,一直熟练掌握并遵循的良式逻辑。
但是从办公室一出来,看见柳小满带着儿湿气,站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地等他,细声慢语地跟他说话,他心里那点儿窝着的火说散也就散了。
这就是柳小满。
他心想。
少了条胳膊,只能用柔软的方式自我保护的柳小满。
如果让他跟炸了刺儿的猫一样,不管不顾地豁着半个身子跟人硬刚,那也确实不该是柳小满这种人该干的事儿。
那才是真的愚蠢到没种。
“答应这么快,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的视线在墙上的李大钊和爱因斯坦们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回到柳小满脸上。
“你还会不好意思呢?”柳小满突然有点儿想笑,眼睛弯起来看着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