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 第89章

作者:芥子醒 标签: 近代现代

  赫伦摇摇头,将蜡板和刻笔丢到一边,不再写字了。

  他的肩膀轻轻颤抖,额角开始冒汗,睫毛隐隐泛出水色。他呼吸得越来越快,用手指挡在嘴前,无法自控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养尊处优的作派。他就像一只被吹到极限大的皂角泡,敏感至极,一阵微风就能将他粉身碎骨。

  加图索走过来,揽着他颤抖的肩膀,说:“我想……那个卢卡斯……应该不想见到你这样,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赫伦猛地一顿,停止了颤抖。

  加图索继续道:“他以最健壮的身躯迈向冥河,不该换回这么一个脆弱的你。你觉得呢?卢卡斯的主人?”

  赫伦安静地低下头,一语不发。

  他散乱无序的思维有所收敛,破碎成碎片的灵魂开始拼凑。这句话给了他一点理智和斗志。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的童鞋问狮子为啥不吃布鲁图斯,这是因为狮子是一种认主的动物。

  赫伦得的是暂时的“癔症性失语症”,脆弱敏感的人受到刺激时,容易得这种心理疾病。——来自百度百科

第53章 达荷的邀请

  赫伦平息一会,把布鲁图斯的威胁信交给加图索,在蜡板上刻写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写字的能力还没有丧失。

  苏拉给赫伦重新梳了头,还烘培了果酱面包。夫妻俩没有逗留很久就离开了,他们需要将这件事上报给法院。

  赫伦腿脚打着晃躺倒在床,一条腿无力地耷拉到床外,骨线明显的脚踝骨像光影交织而成的工艺品。

  他歪过头看向窗外,阳光穿透玻璃窗打在他的脸部,金黄的碎色翩跹于他的眉眼。夹在浓厚繁密的睫毛之间的,是黯淡无彩的黑眼珠。

  他捏起手腕上的小短剑,在床头的铜盆里洗干净,对着阳光来回划过眼前。

  短剑投射的一道阴影扫过他的脸。

  下意识地,他在模仿当年卢卡斯的动作。

  他的眉头开始剧烈打颤,睫毛根部泛起一圈红色,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慢慢凝结,好象在巨大热力与挤压中瞬间凝固的琥珀。

  有些伤心事是绝对不能回想的。一旦回想,那就像锯子凿刻心脏一样,把每根血管都割断,每根脉络都被研磨成齑粉,每一寸皮肤都被灼烧成油脂。

  除了痛,他还冒出精神上的缺失感;像深埋地下的老树根被连根拔起,像狂热的信徒眼睁睁地看着圣殿被摧毁。总之,是长久寄以为生的灵魂支柱发生了断裂。

  他缩起身体,不住地哆嗦。很久,他才镇定下来。

  他无声地亲吻指间的蓝戒指,披上一层斗篷,光着脚,恍恍惚惚去了书房。

  他不想让卢卡斯的生命消逝得没有价值。

  ……

  当法院的人赶到布鲁图斯的家宅时,他已经成了一具被冻僵的死尸,双臂扒在格奈娅的床边。

  床上的格奈娅早已面目全非,四肢扭曲成夸张的角度,肚子被剖开,内脏零散地拖拉出来。她僵硬的皮肤灰黑得像涂了一层炭灰,满地都是痂皮似的的血迹。她的死状非常的可怕。

  布鲁图斯被定罪为弑母和绑架,之后又畏罪自杀。他和格奈娅的尸体被扔在荒野,为饥饿的豺狼和秃鹫所啃食。

  而他唯一的家宅,也被神官定义为不祥之地;没过几天就被奴隶们推倒粉碎。

  赫伦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得逞似的欢喜雀跃。那对母子的死如雁过刮空,没留下一点影子。

  他依旧是坐在书桌前,阅读哲人政客的理论,将不感兴趣的东西存蓄在脑海。他的手里静悄悄地抱着暖炉,斗篷换成了黑色,再也不点熏香了。

  他在为护民官的选拔做准备。

  加图索动用了一些政治手段。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任护民官手到擒来。赫伦需要做的,不过是一些走过场的东西。

  他就这么井然有序地生活,很难感到饥饿或是口渴等正常的需求。

  对他而言,吃饭喝水不过是一种既定任务罢了;活着的人都要这么做,他只是随大流。

  菲碧对他的失语有所耳闻,也知道他想进入仕途。

  她像久旱逢甘露一般,终于寻觅到一个令她惊喜的机会。

  兴师动众来到波利奥时,菲碧没有很快下车。她在脖颈处补涂一些东方香油,拿出小镜子,在亮丽的红头发上抹点橄榄油,将胭脂细腻地点在嘴唇和脸颊上。

  她端正一下脖间的黄金项链,呼了口气,捧起一颗被打磨得光滑的天然陨石,走下马车。

  罗马人将陨石当作神的使者。他们会在陨石坠落的地方盖起钟楼来供奉。富有的皇帝和贵族,还会以陨石作为陪葬物。这种珍贵的石头,会在暗处散发永恒的荧光。

  赫伦在中庭里迎接她。乌黑的斗篷领和黑而直的鬓发间,是一截苍白细长的颈项。

  他的手中捂着蜡板。这已经成了他与人交流的工具了。

  “赫伦,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菲碧很体贴,“那你就听我说。”

  她调整成正立的姿势,将镶着金线的头纱罩好,双脚一本正经地贴紧,整个身体紧绷绷的,好象一个等待长官检阅的士兵。

  那种直白坚毅的男子气概,此刻也从她温婉柔弱的外壳中破土而出了。

  “我的舅舅在昨天去世了,他终于逃脱了病魔的摆布。”她说,“我的表弟路奇卡会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说……与我结婚,会在仕途上顺风顺水。”

  她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已经表明无数次了,但你总是看不见。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愿意娶我吗?赫伦?”

  赫伦面色淡漠,迟迟没有反应。

  菲碧捧起陨石,殷切地说:“这是夜光石,你也知道它值多少钱和土地。它的光是从天上来的,永远没有消弭的那一天。”

  她顿一下,“它可以算作……我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