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41章

作者:不是知更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裴序随意擦了两下,大致看不出端倪,就关上了前座车门,折到后座门边,盯着那只被一堆纸质资料盖得只露出半边的公事包看。

偏偏沈渝修的电话又在这时拨进来,嗓音仿佛还沾着他们停留在河岸边时的潮气,湿软,慵懒,说:“电脑放在后座,帮我带上来。”

裴序毫无办法地打开车门,拎出那只包站了小半分钟。

在鲜少会有的犹豫时刻,他微闭上眼,想摸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却碰到那个冰凉的、从谢驰处得来的小金属物。

裴序捻着那枚东西,顿了顿,垂眼静默地坐回车里,打开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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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渝修弄不清是什么缘故,裴序近几天总是流露出几分心不在焉。

别的事还好,但裴序开车时都偶有出神,险险酿成小事故,频率高了,总有一回没躲过去。这天下班,快到约定时间沈渝修还没见着人,打电话一问,果然是在附近路况复杂的路口有点磕碰。

他赶去一看,裴序是抄小路绕过来,不小心和一辆车撞了一下,情况不严重,也没人受伤。裴序和对方车主正站在路边协商,大概是吃准裴序全责,对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开车这么不小心,你知不知道我这车才买多久啊你?”

裴序见多这种人,没回嘴,想等对方说完再开口。

但那车主越说越过分,沈渝修皱眉听了两句,余光一扫那辆还没十万的车,很不高兴地在裴序背后出声打断道,“要多少钱你直接开个价。”

对方愣了愣,看出这位骤然冒出来的主不是好惹的,声音低了两度,嘀嘀咕咕地算起一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沈渝修那股少爷脾气翻上来,从钱包里摸出一把现钞,放在车前盖上,“这些够了吧?”说完便扯着裴序往外走打车,另叫助理来处理。

等坐上出租,沈渝修才发现裴序神色有点不对,以为他心里膈应那车主的几句难听话,摸着他的手腕说,“行了,跟那种人生什么气,撞就撞了,用钱就能摆平。”

裴序挣脱他,“是我撞的他。”

沈渝修被呛了一下,不知道这人怎么开始话里带刺,“那你不是道歉了吗。”

他说完想了想,发现八成是提了个钱的话茬挑到了裴序的神经,好声好气地主动换话题道,“不说这个,后天晚上过来,别回去了。”

裴序听他特地强调,随口道,“有事?”

“有啊。”沈渝修捏着他的手,不知是真是假地说,“来陪我过生日。”

裴序不信,侧过脸,挑眉看他,“你不是三月份的生日?”

沈渝修笑了笑,不管前座的司机,凑近他暧昧道,“你挺清楚的嘛。”

裴序没抽回手,也没答话,把脸转了回去。

沈渝修这次不要他承认了,扣着他的手,从指腹到指尖细密相贴,传递近似的触感和体温。十指连心,他那一瞬间有种错觉,裴序于灿烂夕阳中迅速而短暂地吻了他一下,像世间其他所有答应爱人要求的伴侣。

第36章 天空一无所有

沈渝修很会找些不着边际的借口,比如过夜留宿却要扯个生日的名头,所以和他相处久了,自然会顺理成章地做些不着边际的事。

第二天傍晚,裴序咬着根烟,坐在一方小小的木桌前,按照裴荔教给他的步骤摆弄手里那些树脂材料和金箔碎末时,隐隐这样想。

论起在这些小玩意儿上的心灵手巧,他不如裴荔。做出来的东西不够精致和美观,可能连妹妹都会笑着说不太好,所以裴序只是制作,没有其他的打算。

裴曼在厨房里炒菜,油烟噼啪的声响和窄窗外邻居们的吵闹交织,反而让裴序心里平静。他摁灭烟蒂,将做好的一枚东西锁进抽屉,起身出去了。

“下去给我买两瓶酒。”裴曼听见他要出门的动静,嚷嚷道,“啤的。”

裴序看了她一眼,冷淡道,“喝什么酒。”

“小王八蛋,没事儿找老娘骂啊?”裴曼一手拿着油污点点的锅铲,一手叉腰道,“别以为魏哥上次那么说你就能不管老娘了,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再说我辛辛苦苦怀你十个月,前两个月打了多少药你知道吗?!你不管我那叫丧良心……”

裴序手一顿,将钥匙重重往木柜上一砸,“你生我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曼叫他吼得一愣,不退半步地敲了一下锅铲,尖着嗓子道,“老娘还把你养这么大呢!小杂种,我就不该看你可怜,没心肝的,活该出生病成那样……让你死在医院才好!”

裴序不想再听她那些聒噪的叫骂,换好鞋,嘭地一声关上门便匆匆下楼了。

催收公司来活儿的时间不定,有时深夜,有时大清早,这种入夜时分上门催债,也算寻常。裴序准点到了头儿发给他的地址,发现今晚要催的是家小店,招牌门脸都破破烂烂地堆在地上。他打了招呼,跟在最后正要进去,手机又不安分地嗡嗡响了。

来电人孙秘书,是个由不得裴序决定要不要接的电话。他站在小店门外的石阶上,划开接听,道,“喂?”

孙秘书这些天三番五次地催促,这会儿口气也显露出几分不耐烦,“还没拿到?马上就要走招标程序了,再迟你这边也该过手了。”

裴序避而不谈,敷衍几句就想挂断。对方却好像从他的态度里摸着线索,临了叫住他道,“裴序,我还是要提醒你。”

那声音像沾着机油的零件掉在冰里,冷而滑腻,听着令人浑身不适,“我们的事你办得不够尽心,你妹妹的事,怎么指望我们替你尽心?”

他说着还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有件事差点忘了通知你,二少今天又进了趟局子。他养的那个女人——哦,也就是现在在监狱的那位方小姐。听说也是辛苦得很,一个人打钱养活家里的爸妈兄弟,现在她这棵摇钱树倒了,钱也用完了,家人当然要过来问问。”

裴序眉头深深一拧,回头冲门内的人打了个招呼,立马调转脚步往巷口走,“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小事一桩。”孙秘书阴恻恻说,“我是说,对二少而言小事一桩。律师几句话就能替他撇清干系……但你想,那姓方的一家人,接下来会去找谁呢?”

挂下电话,裴序火急火燎地往A大赶。半途,耿征明的电话也拨了进来,说是同事告诉他,方薇的家人在学校大闹了一场,险些打伤裴荔和陪同协调的一位老师,现在校方代表领着一群人刚进警局,正讨论怎么解决。

“还他妈解决!”裴序心头的怒火压不下去,忍不住在耿征明面前爆了句脏话。十几分钟后,他眼睛血红地冲进警局,见着毫发无伤坐在椅子上的裴荔才松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硬生生刹住了。

“哥。”裴荔坐在安抚她的老师身边,“我就知道耿叔要叫你过来……”

她站起来,拉着哥哥的手臂,浅浅拥抱了一下,尽量从容地说,“我没事。”

裴序嘴唇紧抿,暗自咬牙,嘴角像抽搐般怪异地扯了个弧度,一声不吭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耿征明从办公室出来,端了杯温水,满脸和蔼地把纸杯塞给裴荔,要她坐着继续休息,转身把裴序推到一边,悄声道,“这家人一群泼皮,我叫小钱收拾他们了。”

“他们想要钱,主要是跟学校闹,胡乱咬人,说是荔荔陷害他们女儿。”耿征明拍着裴序的肩,跟他走到警局角落里低声说,“不过有判决,他们翻不出什么浪,就是影响不好。”

裴序目光阴沉,“他们还敢来骚扰荔荔。”